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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云被迫吃下了自己炼制的逆颜丸后,便换了一副模样。馨敏公主还是不放心,细心地给她换了衣衫,打理了头发,千叮万嘱了一遍,强行地将她带进了一个秘密的暗道里,这条暗道是通往府外的一处僻静之地,平时很少有人走过,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如此送走了女儿以后,馨敏公主便将平日里交好的下人周大娘叫来了。多亏爹爹之前便闻得了风吹草动,才与娘亲商议了,并安排好了一切,是以,娘亲才得以如此镇定而周密地保护好林婉云。
周大娘也是为了报答美女娘亲的救命之恩,将自己寄放在娘家的女儿交给了她,精心地打扮了一番,庆幸的是女儿养在闺中,平日里鲜少与人来往,便更是没多少人知道她长相如何,只知年纪是那般大了,倒是与周大娘家的女儿年龄相近,便来了个李代桃僵,不动声色地偷梁换柱了。
果然如林啸旋所料的,一切便变了,他们林府从高高的云端跌到了低谷,掉到了万丈深渊,而他能做的不过是留住自己的女儿性命,毕竟除了府里少数几个人见识过她的容颜,其他人是不知道婉云的长相的,而林婉云也得以逃过了一劫,等待时机为林家上下翻案雪耻。
其实林婉云被娘亲带到了暗道后并没有离去,而是在里边等待着,希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可是呢,她听到了哀嚎声、求饶声、尖叫声、谩骂声,林林总总的声音搀和在一起,如地狱里的魔音一般的灼伤她的耳,而她能做的只是咬紧了牙关,咬出血了还要和着泪水吞下去,紧握的手渗出一滴一滴的血珠子也不觉得疼,聪慧明理的她知道,此刻她不可以冲动,不然就会让爹娘的心思都白费了,不能冲动,她坚强着等待一切结束,不知在黑漆漆的密道里过了多久,那些撕心裂肺、痛彻心扉的呼喊声终于消弭了,一切归于寂静,似乎是入了深夜,她还是不敢走出去,怕的是他们还会回来,虽然她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她记住了那些陌生的声音,记住了那来自地狱的恶语,她会站起来,将一切十倍百倍地还给他们,绝对不会罢手的。
后来似乎唰地寂静下来了,一派死寂,以为他们走远了,不想,才刚要起身去看一看娘亲,却被一阵整齐肃肃的脚步声给震住了,显然是训练有素的锦衣卫们,仔细地尖着耳朵听外边的动静。
领先有一尖细如鸭子叫的嗓音,吱溜一声从细小的墙缝里窜了进来。
“罪过呀,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就这般惨景了,天杀的作孽呀!真不知林大人,不,林啸旋惹上了什么仇家,心肠如此歹毒,连小孩也不放过。你去回禀圣上‘林府一门都惨遭杀害了’,你去察看一下还有没有一息尚存之人,务必要仔细搜查。”
接着是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忽远忽近地散开去了,落地的声音,一下一下踩在了林婉云的心头上。
屏息凝神,咬牙切齿地静听着,嘴角已是留下了一丝丝鲜红如彼岸花的血渍,干涸了的血上继续流淌着丝丝的红线,看着有些吓人。
不消一刻,便有人言语了,还是那公鸭一般尖锐刺耳的嗓音,林婉云赶紧细听着,她要知道到底有没有幸存者,娘亲还活着吗。
“如何?”
“回公公的话,没有找到幸存者,林夫人自缢而亡,林小姐是被人用枕被捂住窒息而死的,林府一百六十八人都亡故了。”
林婉云只觉得掉进了冰窖里,麻森森的,冷飕飕的,全身的骨架都在咔嚓咔嚓地作响,好似随时都要散开一般难受,娘真的没了。
他们口中的林小姐不知是何人,想来是娘亲偷梁换柱用其他女童顶替了自己,使得自己逃过了一劫,而她也只能苟活着,等待时机。
“哎,可怜鉴的,不知是何人如此心狠手辣,让林府一门惨遭杀害,罪过啊。林啸旋在牢里自杀了,现在一大家子也没了,天下有多了一笔糊涂账啊。”话语隐隐有些可惜与同情,无奈中有些痛心之感。
听得爹爹在牢狱中自杀,林婉云心里连响了两道轰天雷鸣,怎么会这样,不可能!
爹爹一向不屑于那些糊涂自杀的人,冤情尚未洗刷,怎么可能让自己蒙着不白之冤离开人世呢,一定是听错了,然则,她却是听得一清二楚,骗不了自己的心。
世上最疼惜她的人都去了,而她还有为了心中的仇继续活下去,耳朵轰轰地乱鸣着,听不清外边在说些什么,心早已游离于身体之外了,恨不得赶赴地府与爹娘相逢,不再分开。
心里有那么短暂的窒息之感,浑身晕晕乎乎的,眼皮也沉得厉害,撑不开一星半点的缝隙,,感觉世上所有的黑暗都朝她拥挤过来,企图将她生生地淹没。
隐隐约约捕捉到几个字眼,公鸭子尖细的嗓音。
“罢了……回了圣上……烧了……尘归尘……有心……”
思绪陷入了死寂的状态,终于抵不过身心的厚重疲惫,昏厥了过去,顺着墙壁滑倒在了地上,吐气微乎其微。
正在她沉睡的时候,感觉到了一股一股流动的热气,像是在火炉上空一般,还伴随着缕缕轻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热度窜了上去,烟越来越多,源源不断地从那细小的缝隙里挤了进来,汇聚在一起朝着虚软地坐在地上的林婉云飘去,很呛人的味道,愤怒的火焰在她的脸上、眉宇、眼眸中燃烧着,她知道他们在销毁罪证,让她生于斯、长于斯的林府从这块土地上彻底的消失,同样的,她还是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瞧着自己欢喜过的家毁于一旦,听着火舌*周遭一切的嗤啦嗤啦声响,还有风的咆哮声助威,她知道从此林府只能深深地埋在她的心底。
密道里烟雾越来越浓重,好似雾障一般白蒙蒙的一片,热得灼人的气流在仅容一人走过的小道上流动着,林婉云只好用衣袖掩住了口鼻,紧闭着双目,维持了一刻钟,终于起身了,她不能继续待下去了,不然她会被这毒气还有毒热给害死的,她要活着,好好地活着,将害死她一家上下几百口人的恶人亲手杀死,以慰爹娘还有那些无辜受累死去仆人们的亡灵。
林婉云一念之间便扶着墙壁站了起来,一手掩住口鼻飞快地往外跑出,一条幽长的走道显得格外的冷寂,只听得她一个人沉重的呼吸声还有那哒哒哒压低了的脚步声,她眼中莫名地滑下了一滴泪,滴在了藏青色的衣襟上,格外的响亮,敲击着她生疼的心。
到了石门口,按了下开关,门转开了,林婉云一鼓作气跑了出去,出了门三四步便刹住了脚步,反转过身子看着那条逃生路,石门早已随着她的离开,沉闷地恢复了原状,看不出一点移动过的痕迹,谁也不会知道这里暗藏了玄机。
长长地舒了一口浊气,林婉云深沉地凝了石门最后一眼,幽魅冷涩,道不出的凄清与苍凉,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表情,一一呈现在了她的脸上,那时她只有十岁。
十岁的林婉云身姿高挑,与十四五岁的女子一般的个子,脸型标致,因为服用了逆颜丸,所以容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蜡黄的肤色,鼻翼上还有几个小点点,虽然不多却也是有些怪异的,看着有些吓人,所庆幸的是馨敏长公主为她打扮成了男子的样子,看着也就不觉得奇怪了,反而让人觉得朗朗若玉石高危,俊俏若松下清流,而那从小便秉承下来的高雅贵气更是展露无遗,也为不算出众的妆容增添了几分光彩,算是翩翩有姿的佳公子了。
抹了把汗水,林婉云喘了几口气,即使是如此危急的时刻,她也没有失去她的优雅之态,动作柔美宛若挥动长长的水袖,飘然有韵。
没有太在意,结果脸上便挂上了几道黑印子,模糊了容颜。
在那密密的枝叶里仔细地瞧了瞧周遭的景致,不放过一个角落,竖耳细听四周的动静,确定没有什么星星点点的火光,也没有嘈嘈切切的声响,认定没有了那些人之后,才慢慢地轻轻地拨开一簇一簇的枝叶,钻着缝隙走出了树丛。
走出树丛后,林婉云沿着黑沉沉的树影一路轻悄悄地走着,抬头便看见了天边的那一片霞光,不,那不是霞光,那是比霞光还要耀眼的红色,火光冲天,映出了一方奇异的景象,令人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红色,红得如血莲花,不知是何时开满了林府上空的那片苍穹,在那黑亮中透着幽蓝的天幕上深深地印上了残忍而妖冶的痕迹,不可磨灭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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