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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几乎没有动唇,只是从喉间滚出一个低低的音节,像是睡梦里的轻声呢喃。
“公子,差点忘了一件事。昨儿晌午有位夫人指明了要见你一面。”
眼神迷离了一瞬,夫人?该不会是情敌吧。这是林梦清听到后的第一感觉。
“我从来不见客的,你是怎么回的?”
乔枫沉厚地说道:“我说东家出门未归,只是她却问我归期是哪日,我只是含糊地说不清楚,东家素来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难得偷来半日闲过来察看,她笑了笑,说是先在这里住下,若是过些日子还没消息,也只好先离开了。”
“哦?看样子倒是个执着的人,你可知道她为何寻我?”林梦清困解至极,单手摩挲着下巴思忖着问道。
“那位夫人说看见眼前的菜式,品着眼前的菜肴,令她想起一位故人,想要见一见想出这道菜的人。”乔枫清爽地答道。
“那一日她吃了什么菜,你可记得?”暗暗吃惊,因为看见了熟悉的菜式,就想要见一见这个人,店里的菜也没什么特别大的来头,除非是自己从现代引过来的特色菜式,难不成是个穿越者?心里不由得一紧,一股难言的欢喜油然而生。
“牛乳桂花香糕,龙井炒虾仁,玫瑰豆腐,山光水秀,就这几道。”乔枫有问必答,恳切地看着她。
“没什么特别的呀。”林梦清将菜式过滤了一遍,都是林婉云以前学过的菜式,并不是出自她这个替身的鬼点子。
“或许对公子而言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但是有些东西对于他人而言却是意味非常,我仔细观察了那位夫人的眼神,应该是睹物思人,触景伤怀。”
“照你方才所言,那位夫人还没有离开咱们酒楼,人在何处,我想会一会她。”林梦清举眸看了天花板一眼,淡淡地说道,想来那个人对于她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她总不能让对方失望,可以开解一下便开解一下吧。
“现如今,那位夫人就住在二楼的最东面客房内,公子现在就要会见那位夫人吗?”乔枫微微注目于公子,尊敬地说道。
“嗯,若是夫人有空,现在就见面。”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做,自然是越快见面越好了。
在乔枫的安排下,林梦清整理了衣袂,端正了神色,踱步进了雅室。
屋内明净如水洗,摆设典雅简约,无处不透着朝阳的气息,并不会给人一种沉闷而压抑的感觉,倒是有几分家的味道。
窗前的书案上摆放着一只彩绘梅兰竹菊的瓷瓶,瓶内斜插着几枝新采摘下来的千叶姚黄牡丹,淡淡的香气袅袅地飘动着,和着外边透落进来的几许光芒,显得格外的幽魅,鲜妍的色泽令人望之愉悦。
阳光稀稀疏疏地从白棉窗纸里透进来,薄薄的铺散开,好似披了一层轻薄的琉璃宫纱,柔软而轻绵。案上还供着一尊白瓷观音像,宽额丰腴,慈眉善目,望之便觉慈爱敦厚,大有普渡众生的慈悲济世之态。观音像前燃着三支紫红色的檀香,香烟袅袅如雾,淡薄中透着微茫。
草草地环视了一圈,屋内也就坐着一名女子,身量苗条,着了一袭几近白色的刻丝杏叶绸衫,勾勒出成*性的韵味,因为光线逆向的缘故,林梦清看不清她的容色,只是透过玉润的侧脸感知其美好。
“你便是东家?”她淡淡地说道,声音十分的温和动人,像是山泉水顺着山势一路蜿蜒下来,清脆鲜亮。
林梦清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知道这样悄悄进来,已是十分失礼了,赶忙做了个揖,抱歉地笑道:“在下正是,不知夫人找在下有何要事。”
她闻言一笑,向我招手道:“东家,别光站着,一同坐下,边品茶边说话。”
林梦清忙谢过,这才走近她身边,隔了一个空座坐了下来。
走得近了,才看清她的整体面貌,这位夫人不过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长得并不十分美艳,但是眉目清秀恬静,却是有些眼熟,所谓的眼熟却是因为那双眼睛像极了娘亲,都是标准漂亮的上挑丹凤眼。眉眼间皆是说不出的温柔婉约,好似刚刚临窗就景写下的最有情致的一阙宋词。此时光色轻柔如琉璃色,光影离合之中,她骤然显现的容颜恰似满月当空,有着淡淡的清辉,偏偏又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好似冬日灰颓天空下绽放的六棱形雪片,洁白晶莹,或浓或淡的感伤。眼中的哀怨和伤痛已经随着岁月流转,沉到了底处最柔软的地方,像波涛拍动沉淀下来的孤沙,无声伏在深处,无波无澜,一如古井,怎么也掀不起大浪,哪怕溅起碎影千波,终究也是要迅即归于平静,黯淡到无泪可流,不能自己。
为何只是单单地见了一面,居然会对素未蒙面的女子如此了解,这种感觉来得突然,却是无比的深刻,不得不让她深思熟虑,是以,眼神便沉静了下来。
那名夫人也是从上而下地打量了东家片刻,经历过风风雨雨,自然是一眼便认出了其中的破绽,见她如此沉醉于自己的思想之中,便率先打破了沉默:“姑娘好本事,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远见卓识,冒昧地问一句,不知姑娘师承何处?”
“姑娘?”林梦清到底还是稚嫩了些,以为自己的人皮面具受了损坏,赶紧抬手摸了摸脸颊,光滑如凝脂,并没有撕裂下来的迹象,而且她今天还特意戴了一个假喉结,怎么可能被认出来,难道——难道她是易容高手!
一时之间,她只觉得眼神错乱迷离,惊慌无措,口干舌燥,清晰的神思全然不在自己身上悉数放在了身侧之人的脸上,直直地对上她的眼眸。
“呵呵,姑娘不必惊慌,此事我不会告诉第二个人,姑娘如此行事之人是有自个的道理。我不巧对于易容有所研究,所以,才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姑娘的易容术确实不错,手法上似乎与我见过的略微不同。”那位夫人温和地一笑,缓解了尴尬微妙的气氛。
原来如此,敢情是初次尝试便遇上了行家,这运气还真是有点背。
林梦清讪讪地笑了笑,道:“夫人好眼力,我们还是说正事吧。听说夫人急着见我,我甚为好奇,恰好刚刚回来,也就过了见上一面。”
那名夫人淡雅地一笑,沉默了片刻,眼神一闪,道:“姑娘是从哪里学来山光水秀这道菜的?”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问话过于直白,她又补充了一句,解释道:“这道菜会做的人不多,他们与我是故交,姑娘可否坦诚相告?”
思绪一转,她想起了那时候的静好时光,她与他还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彼此心心相印。
曾经,她的美,最多是来自这双眼,灵动如珠,轻舞飞扬,凌波微雨,或喜或嗔,都是格外的柔媚清灵。女儿家不能用言语来言说的心事,不过也是由着一个淡淡悠远的眼波,远远地递送了出去,自然会有有心的人来懂得。
数载过去,宫中的杀伐决断,狠心凌厉,亦敌亦友,忠奸难分,又何尝不是这一个眼神来交换。也渐渐,眼中凝聚了心机,在想哭的时候会含着逢场作戏的笑意,在想笑的时候会积蓄起楚楚动人的眼泪,化去了最真最纯的明快直接。
君王宠幸、轻怜密爱,眉梢眼角的风情,浓情蜜意如雨后春笋霍然滋长了出来,所谓的无知无觉、懵懂不明都烟消云散,一朝一夕,银汉迢迢暗渡,一瞬间成为真正有手段的女子,一瞬间拥有了所谓的媚惑和风情,千绪万端,都只在这眼角蕴涵住了。
可惜,凡事不可预料,原来老去是那样快的事情,曾经一度地,相思着想要干枯死去,原本以为只有自己知道,却不想,有些东西再也掩饰不了,那是自己的眼波,它也寂寂地生了变化,心境易老,易凝滞,悲切而分明。
提起这道菜,就不得不想起那个人,她爱上了便没了回头路的人,他曾经给了她最美好的回忆,也深深地在她心里挖去了一块肉。
他的身子素来不太好,为此,她去学习厨艺,研究医术,“山光水秀”是她做出来的第一道菜式。
清清楚楚地记得第一次尝试的时候。
汤色有一点浅浅柔柔的碧莹,在莹白细腻的玉碗里荡漾着,色泽清润,笋片和香菇丁静静地潜在汤色里。
他笑道:“看着便饱了。”她为他舀了小半碗放在手边,故意撒娇道:“怎么可以饱了呢?这是专门为你做的营养品,一定要全部喝完。”
他宠溺地看着她笑了一会儿,优雅地舀了一口,闭目细品,道:“有绿荷的清香,有秋菊、香菇、甘草的气味,还有最嫩的笋片。”他俊秀的眉毛微微轩起,“还有一点清香,现在没有品尝出来,是姗姗身上的香味吗?”
她甜蜜地瞪了他一眼,笑道:“又胡说了,这话跟多少人说过,嗯?是我们的蕴雪园的东西呢,是去年在你养病时候我们一起在绿梅上收的雪水。绿梅的气味不似平常梅花香,那股清洌之气有过之而无不及,愈加脱俗,拿来配用最好不过。”
他侧首而笑,“有春笋,有夏荷,有秋菊,有绿梅上的雪水,有菇,有笋,都是最天然清净的东西,难怪味道这样清新,一个雅字也难以全概。”
她微微含笑,道:“若是俗物,哪里敢拿来献宝一般给你品尝呢?我查过医书,汤极为滋补,又不会产生稀奇古怪的反作用,于你最为合适。”
他拢过她的肩膀,轻轻触碰了下她的额头,道:“如此佳物,有什么名字呢?”
她的语气云淡风轻,轻轻软软:“取材于都是山水之中,并存于一汤汁内,有山亦有水,有景有情,皆是格调清新,山光水色青于蓝,怎么样?”
他“哦”了一声,道:“山光水色?”
她又动了歪主意,掰着指头,反驳道:“可贵之处在于它们的品格,风骨奇秀,便叫山光水秀。”说罢便是爽然一笑。
他拊掌朗笑,温柔地抚弄着她的秀发:“古灵精怪,八面玲珑,我是自叹弗如。”
她咯咯地娇笑几声,道:“不过闲来无事在饮食上留心些罢了,你是做大事的人,维系着天下苍生的安乐,自然是不好在这方面赛过我,不然岂不是成了全才,还不让老天嫉妒死么?伺候好你这个任劳任怨的国之栋梁,我也沾沾福气,撑起那半边天。”
他眼角微微有一小片淡淡的红晕,道:“有你在,真好。”
那一年她得了个闺女,等她稍稍长大了些,便传授给她厨艺,其中便有这么一道特色菜,仅限于他们三个之间共同的秘密,相互维系的一种幸福,可惜,幸福太短暂,白驹过隙,十来年眨眼匆匆过去,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却是要为国家背负上责任,以一个人的幸福、一个人的牺牲来换取国内不知何年何月的安稳。
她便是在那时候开始疏离他的,因为他舍弃了自己的女儿,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儿,她何尝没有过错,是她亲自将她送上了背井离乡的马车,她也是送走女儿的帮凶!她没法原谅自己,也没办法原谅他,若是他肯在国事上多下点功夫,又岂会落得这般田地!在自己的殿内无趣地呆了几年,最后还是承受不了这样的境况,连夜离开了皇城,从此,她不再见他一面,不再听他一言。
这些片段断断续续地涌上了心头,将那些惨不忍睹的过去撕裂开来,使她重新面对那种凄凄凉凉的心境。
“夫人?”林梦清见她眼神有些错乱,面露戚戚之色,屋内点着的檀香渐渐迷离她的眼睛,居然眼角有些发酸发涩,明明心无杂念,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呢?奇怪,来的突兀,去得也迅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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