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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梦清冷静地看了他一眼，眼中闪现微微的讶异，依旧是熟悉而迷离的浅笑，淡淡地询问道：“你觉得还有出路？我看不见得。”
两肩有乌黑的长发如丝缎般垂落着，入目所见，只觉得清新舒雅，却也是欺骗世人的温然。
她笑得宁静闲然，像是月光流水般清雅，语调也是安然得很，甚至颇有几分随意：“你应该可以想象到那时候是何种光景。”
完颜咏宁细细地品味着她话中的意味，微微抬起脸，从下巴到颈项构成了一条优美纯然的弧线，忽而轻松地笑了起来，低柔地说道：“确实是有趣得很，鹿死谁手难见分晓。”
“呵呵，”她眸光微闪，有些生冷地说道，“原来你还是把性命当做是玩笑，阿漓，这一点还是要改一改的，不可草菅人命。”
瞧着她的气度，却是觉得像是年长的老者在教导自己的孙儿一般泰然郑重。
“杀一个人也是杀，杀十几个人也是杀，都是杀人有什么区别？”完颜咏宁唇角轻翘，微微地眯起眼，添加了几许慵懒与散漫，似乎天地之间没有什么是值得他去用心呵护的，一切宛若浮云，一挥袖也便散去了，又何须顾忌那些是是非非呢。
以五十步笑百步？林梦清在心底自嘲地笑了一笑，可是，本来他所说的便是错误的言论，既然是错误的，那么他便是错上加错，岂是可以三言两语便推卸掉自己的罪过。
“你几岁开始学杀人？”她决定扭转他恶劣的思想，不论结果如何，至少要好好地尝试一下，革命是需要流血的，但是能将损伤消减到最低，这才是真正的胜利。
他端详着自己白皙如玉的手掌，上边的纹路极为清晰，手腕一转，看着指甲盖上涂着的鲜红凤仙花汁，多像淋淋的鲜血，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过于久远，他竟然记不得了，似乎是在四五岁的时候，为了什么事情呢，真的没什么印象，或许只是一件极为平常的小事，只是他却开了杀戒，夺取了一条鲜活的性命。
“记不得了。”他冷然地笑着，表情有些麻木。
“这时候还笑得出来，你可真是……”林梦清抬手指点着他，想来想去，也没有蹦出一个词来形容他，只能说他是一个不可理喻的恶魔。
“老师，你快要死去的时候都想了些什么？”他摩挲着滑溜溜的下巴，一本正经地问道。
“啊？什么死不死的，我什么时候快要死了？一点也尊重老师。”林梦清条件反射地说道，双手撑着桌面，俯视着这位不会说话的恶魔。
“算起来你是死过两次的人，第一次是在林府，第二次是在英王府。”他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镇静地对视着她精锐的目光，嘴角还挂着一抹浮云般飘忽的笑意。
林梦清闻言收回了手，继续端坐着，也是，不过，她的第一次死亡却是因为车祸，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到了这么一个没有人权可言的鬼地方。
那时候，她想到了什么，其实她想了很多很多，以前不曾深入思考的事情，她都仔细地想过，有过去的，也有现在和将来的，反正一切早已无法回转，她即是来了这个地方，那么便要珍惜这次机会，面对这个非梦境的现实。
从她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她曾经拥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欢乐也罢，悲伤也罢，都是该消去了。
她的亲人，她的朋友，熟悉的生活环境，她的生命，还有她那段可笑的爱情，如果可以称*的话。
在穿越了时间与空间之后，在一条不知是天黑还是天亮的道路上，她震惊过，彷徨过，迷惘过，清醒过，抛弃过，决断过，不变的是一直在思索。
她该是努力活下去的，她要的便是活着。
活着是如此简单的事情，同时也是最为不容易的。
“想什么呢？”那人沉默地凝视着她脸上一一闪过的情绪，如此多变，如此惹人心疼，过去的事情令她如此矛盾，如此坎坷不安……
“我只是在想过去、现在与未来，人需要的不过是正视自己，面对当下。”在冷静的思绪冰刀分割之后，她觉得自己变得清明澄澈，是啊，人是要活在当下的。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她想，那段情，那段伤，她是可以放下了。人就该活得通透，让温柔清澈的光线照亮自己心底的晦暗，扫去那些沉闷与浮躁，如此才得以活得洒脱。这不正是她一直寻求着的方向吗？
昔日迷失在歧路上的女孩是时候踏上自己执着着的阳光大道了。
“谢谢你，阿漓。”她起身朝着窗棂而去，将那放下的湘妃竹帘拉开，让隔挡在外边的一米一米光线朗朗地照射进来，纵然是阴雨绵绵，却也是透着青春的气息，那点点碧绿多么喜人，心胸豁然开朗。
透明的光线打在她白玉般清丽的脸庞上，让她白皙温润的肌肤看着像是透明了一般。
完颜咏宁认真地凝望着她，为何要对他道谢，为何她可以如此冷静地对待他，为何她突然间变得更加亮丽明媚？
此时此刻的她多像一位误落凡尘的九天玄女，周身的气度非人间女子可以媲美。
他踱步到了她身旁，与她比肩而立，撇头望着她完美的侧脸，道：“谢我什么？”
林梦清笑得轻柔，甜润地说道：“感谢你让我明白了一些事情，我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甜腻柔润的幽兰芬芳在她周身洋溢着，那香味不带丝毫烟火之气，比花香还要温纯悠长，还隐隐带着温柔的暖意。
“哦？”完颜咏宁略一思索，并不是很明白，却也不打算追问下去，隐约觉得没有多大的联系。
“阿漓，什么时候把你的同党招出来，至少可以减轻你的罪孽。”她莞尔一笑，眨了眨眼，瞬间便换了话题，现在从近处仔细地瞧着，他的容色更为妍丽，凤眼之中波光潋滟，柔媚动人之中透着几许慵懒邪魅，好一个标致的美人！
完颜咏宁的眸光一闪，神情那么从容淡然，眉眼之中的妩媚淡去了三分，娇艳欲滴的红唇轻轻地开启：“将功折罪？”那双眼睛极为明亮，勾魂摄魄，眼睫浓黑长翘，嘴唇莹润娇美，露在外边的漂亮锁骨简直是富有冲击性的美感。
“嗯，怎么样？老师对你够宽厚吧。”林梦清狡黠地闪动着眸光，清沥沥地说道。
“可是徒儿日后又如何东山再起呢？”他将头一歪，邪气地挑了下眉目，销魂得很。
林梦清吐气如兰，清润地说道：“死灰复燃？你觉得有可能吗？老师不会给你一丝机会的。”
“呵呵，看来徒儿只好勉强接受了。”完颜咏宁正视着她，语调有些无奈，对视了许久才转开了视线，大步流星地朝着书案走去。
“老师，你该为徒儿出点力啊。”他稳稳当当地坐下了，朝她招了招手。
林梦清眼睛一亮，这么快便答应了，好啊，她这就为他出点力，磨墨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于是，一个静静地坐着欣赏美人研墨，一个安然地执着墨条细致地转动着。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完颜咏宁写好了名单，林梦清则是眉开眼笑的。
她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欣喜地说道：“好！前途不可限量，以后跟着老师混，不会亏待你的。”
完颜咏宁只是微微地蹙了下秀眉，果然不是秀外慧中的女子，内心深处的野性一点也没有因为新的身份而有所收敛。
如此真实。
林梦清将名单收好了，心想，完颜咏宁的话不可尽信，这事还是要拜托莫言好好地调查核对一下，相信不久便可以撒网收鱼了。
“老师，徒儿今后住在何处？”他温和地问道，像是天边的白云漫卷，语调柔和。
林梦清的眉眼清雅，又像是含着芬芳的书卷，每一个眼神都是崭新的内容，就是这样一直默默地凝视着，也不会令人生厌。
“这个老师会安排的，我叫宫女给你收拾一间，不会辱没你的身份。”她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个房间还必须是离她较近的，免得他暗地里玩什么花招。
“好。”他点了点头，目光穿过了嫣红的花枝，看向辽远的长空，“可以出去走走吗？”
“正下着雨呢。”她轻轻地应道，抬手伸出窗外，片刻觉得可笑，这里不是她在现代的住房，窗外还有宽长的廊道，触摸不到雨丝的轻柔与沁凉。
“没关系，雨中漫步不是很温雅的事情吗？”他动了动身形，侧对着她，绵柔地说道。
她素来是喜欢缠绵婉转的小雨，微微的细雨总是朦朦胧胧，可以牵起淡淡的惆怅，它给予人的特别感觉会在她心里滋生一种悸动，人随心动，便也欢喜在在缠绵烟雨里漫步了。
曾经疯狂地在雨帘中奔跑，曾经大声地呐喊，曾经执手脉脉相望，如此这种雨中漫步是浪漫还是一种忧伤？既然从心里决定放下了，那么她就勇敢地走出去吧，让雨水清洗她的心灵，化去她心头残余的浊气。
“好。”她柔婉地笑了，接受了他的邀请，两人撑着精致的油纸伞，徐徐地走在湿漉漉的甬道上。
漫步在雨中，细雨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空气的潮湿和着泥土的芬芳，一个深呼吸便窜进了鼻端，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心底的最后一点惆怅随即一扫而空。
“你都是这么撑伞的吗？”他侧头询问道，一路走来，她总是将油纸伞侧向一边，让绵绵细雨洒在脸颊上，落在肩上。
“嗯？呵呵，是啊，我喜欢下雨的日子，点点滴滴，淅淅沥沥地落在脸上，总会有一种甜美的滋味涌上心头。”她旋即轻快地笑了，笑声宛若山间流泉，清脆动听。
雨中漫步总会有看不完的景致，天地之间，无不显现出和谐的完美。
“可是这样会着凉的。”他的话语含了担忧，柔和地凝望着她。
其实他也喜欢在雨中行走，在细雨纷飞的雨中放下尘世的牵绊，抛开脑海中纷乱的思绪，让雨丝顺着长发滑落到脸上直到脚底。
“可是这样才显得酣畅淋漓，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她浅浅地说道，将伞拿开了，整个人完全处于雨帘之中，没有一点顾忌，任雨水欢快地亲吻她的全身。
完颜咏宁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时候的她多么的亲切，多么的舒宁，完全是身心融入了自然之中，令他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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