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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可见他蹙了眉，说道：“但你还是同意了，对不对？”
他点了下头，语气凝重：“是，因为他以死相逼。”
听他晦涩的语气，她问道：“然后呢？”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这是父皇进冷宫前念给我听的一段诗词。”
他声音低沉，每一个字念出来都犹如秋风冷雨，情绪难平。但他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淡然又飘忽，跟他的声音不相匹配。
但这么多年他依旧清晰记得这些细节，想来是难以忘却的刻骨铭心。
见他这样矛盾，她口吻轻轻，带着安抚：“你父皇其实一直都爱你母妃，不然也不会念这首诗。不过你最厉害，这么多年，只听了一遍，你就记得这诗了。”
秦梵睨她一眼，扬了扬眉梢，都这个时候她还不忘拍个马屁。
“住进冷宫后，父皇就搬进了我母妃住的房间，听那里的小太监说，父皇每晚都在房间里跟人说话，但冷宫除了父皇就只剩下伺候他的太监宫女，谁会夜夜潜入他的房中跟他说话呢？”
疑问的语气，勾起卜可和榕华的好奇心。
“难道是自言自语？”卜可猜测。
只见秦梵摇摇头：“有一晚，我亲自去了冷宫，就站在父皇的窗外，他的床边坐了一个女人，背对着我，但她跟父皇说话的声音我听得分明，是我母妃的声音。”
陷入故事中的卜可，只觉一阵冷飕飕的风儿刮来，这事儿未免太诡异了吧。
千水洛瑶是死了没错吧，难不成那是死后的她变成的鬼？
似乎是看出她的惊讶和疑惑，他慢慢道：“当时我跟你一样，也难以置信，不够最让我震惊的是，父皇害死了母妃，母妃不是回来报仇，而是在那可怕的冷宫里陪伴父皇。”
“我当时很想看清那女子的相貌，便偷偷用银丝窥探气息，原来那只是母妃的三魂六魄，缺了一魄，那一魄是生时的记忆，不知为何母妃没有了。”
也许，是千水洛瑶自己故意弄丢的吧，用执念化成孤鬼等待那个心爱的男人，但等待何其痛苦，不如丢了那甜蜜又痛苦的记忆，等遇到那个男人，也许还会重新开始。
“那你是不是冲进去了？”她托着下巴。
秦梵莞尔，抬手摸了下她的脸蛋：“刚才还困乏，现在精神劲儿倒是不小。”
她半眯着眼，笑道：“听秘密，能不激动吗？”
一声无奈的叹息，他接着道：“我确实进去了，父皇见到也大吃了一惊，只是母妃却茫然的看着我，果然，她连我也不记得了。”
记忆里，母妃的手紧紧攥着父皇，即便她根本攥不住，因为她只是一缕幽魂。
“相公，这人是谁？为何这般盯着我们瞧？”这是当时的他听到母妃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时间停滞许久，本有很多话要说的他，竟然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心脏倏地一疼，他一挥袍袖，漠然转身。
连续五天，他都没有勇气踏入冷宫，甚至开始思考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是错，他忙着所有的事情，半夜都还在批阅奏折，就为了不让自己想母妃和父皇的事。
半晌，她听见他的低语：“再去冷宫，已经过了半个月。”
说到这儿，他突然顿住了，眼睛有点发涩。
卜可随着他情绪的变化也跟着变化，她能看见一瞬间他眼中涌起的情感。
“秦梵……”不要勉强自己，如果回忆起来很难受，那便不要回忆。
他继续开口：“母妃的魂不见了，父皇枯瘦如柴，就躺在床上盯着床板发呆。父皇告诉我，他劝母妃投胎去了，执愿已了，他要随着母妃一道。宫中最好的太医连夜赶去替父皇医治，尽管如此，第二天，父皇还是去了……”
她想，先帝还是深爱千水洛瑶的，要不然他不会住进冷宫，也不会随着她的魂一起死去。
只是，怀疑这东西太伤人，害人匪浅，因为怀疑，他们错失了大好的幸福，又错过了彼此。
榕华静静听着，虽然没有跟自己的生父生母相处过，但血浓于水，总会不自觉的关注并受之感染。
他忽的哂笑一声，嗓音幽冷：“父亲并没有那么深爱母亲吧，不然当初怎么忍心将她打入冷宫，任人欺凌！”
“谁知道呢？”秦梵淡淡的说，神情已经恢复平静。
“真是傻不拉几的一对，母亲都被他害成那样，还要舍去一魄等他，万一等不到呢？”榕华的声音有点失控的颤抖，眼中微赤。
卜可知道榕华现在这样的心情很正常，毕竟在谁看来都是先帝负了千水洛瑶。
她吐出一口气，展开双臂将秦梵的腰抱住，其实这场故事中最痛苦是秦梵，他一个人承受了两个人的恩怨情爱，从残酷中坚强，最终完好的成长为现在的模样，多么不易！
“因为先帝太爱千水洛瑶，所以因为她欺骗自己感到伤心，而且当时的局势，他不得不将千水洛瑶送入冷宫。”卜可理了理所有知晓的信息，再加上自己的揣测，也许真如她所说，也许都是错的，但她更宁愿相信自己。
“呵呵，什么局势？”榕华低笑一声。
“一个女子在宫中受尽宠爱，最容易招致杀生之祸，前皇后乃当时手握重兵的将军之女，而且千水洛瑶也是八面受敌吧，毕竟当时她也怀孕了，女人的嫉妒心真的很可怕，我觉得先帝自己也很清楚。”她仿佛能感应到一丝先帝所想，将心中所想徐徐道来。
“也许，当时的千水洛瑶也感应到了先帝的意思，才会不哭不闹进了冷宫，然后成功生下榕华你。”
榕华冷哼：“那你又如何解释前皇后将我杀害一事？”
“也许是意外……”卜可的声音变轻了，她不能否决榕华的猜测，毕竟她自己也只是猜测而已，真正的原因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这一说，不知过了多久，三人都已经能感觉到血水淹没到了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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