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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烈的炮火声一直持续到了天黑才渐渐停止。
今晚最忙碌的，也就属营部的那几名通信兵了。
两台临时搭好的无线电台正发出一连串“滴滴滴”的声音。营长高肃卿和俩名营部参谋正站在这些通信兵的身后焦急等待着团部那边的传来的电报。
一名通信兵在一盏马灯的照明下，抄录着翻译出来的代码。
“报告！团部发来消息。”翻译结束后，这名通信兵站起来报告道。
“团部给了我们什么任务？！”高肃卿问。
通信兵说道：“团部指示，由于今天下午的攻城战，战况激烈，攻城部队久攻不下并出现大量人员伤亡，故我营立即改变行军路线，于明日正午时分，抵达荥阳县城外围我军阵地，支援担任攻城任务的新编第五军步兵团。”
高肃卿讶然道：“我们不去黄河桥了？”
通信兵回答道：“报告营长，从团部发来的电报上来看，是的。”
高肃卿挥挥手让通信兵坐下继续收听。
“他娘了个比的。”高肃卿踱着步谩骂道：“一个团的人打不下一个县城，还要老子去支援？这个孙殿英的部队都是一群废物么？”
“是啊，刚才炮火声停止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娘的把城打下来了。”一个参谋也愤愤不平道。
“营长！团部又来一份电报！”那名通信兵又站起来报告道。
高肃卿讶然，“团部又有什么命令？”
“报告营长，团部说，根据情报部门给出的消息，与荥阳城相临的上街，于今日下午，组织了一支增援部队，预计准备明天秘密出发，前往荥阳县城救援……”
这个所谓的情报部门，其实也就是上街城内负责协防的伪军头头，虽然这一年的时间司令部没有对这两个城进行过任何的军事行动，但也不能说无作为，譬如在前几个月，就收买了上街一个伪军营的营长，负责帮忙提供驻城日军的动向。
“增援部队有多少人？说了没？”心烦意乱的高肃卿打断道。
“说了……有一个日军小队的人数，预计有四五十人左右。”通信兵回答。
“这么点人增援？”高肃卿不相信地问道。
看了看手上抄录的消息，通信兵肯定的说：“上面给的信息，确实是一小队日军。”
高肃卿点点头，继续问道：“还有呢？”
“团部命令我营，于明日分两路行军，一路增援攻城部队，一路阻击增援日军。”通信兵接着说道。
让通信兵继续工作后，高肃卿命令旁边一位参谋去通知四个连长过来开个会。
“营长？这团长是不是耍我们，不是说只要过来作作样子，晃悠一圈就回去了么，怎么还让我们动真格啊？！”剩下的这名参谋不满地说。
“他妈个巴子的，你问老子，老子问谁，让你打，你有脾气？”高肃卿怒道。
知道自己多了嘴，这名参谋马上不再说话。
一张行军桌放在人群的角落处，营长和四名连长盘腿围坐在桌子旁，几名持枪士兵在这五人的外围警戒着。
“事情就是这样，在坐的各位，谁愿意毛遂自荐，担任明天的阻击任务？”高肃卿说完团部的命令，问道。
沉默良久，没有人率先开口，先不说这个消息准不准，哪怕就是一个小队的日军，那也不是轻易就能消灭的。日军的战斗能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况且现在连队里多数都是没打过仗的新兵，万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岂不是亏大了了。
“各位难道面对一个小队的日军，都没有能力对付么？这军粮我看是白给你们吃了！”高肃卿很是不满意地说道。
“营…营长。”三连长陈犹锋支支吾吾的开了口。
高肃卿一喜，问道：“陈连长愿意担任这项任务？”
“不是不是，营长，我只是想建议下。”陈连长慌忙解释道：“我想了下，为了保险起见，更是为了能把伤亡降到最低，我觉得可以派两个连队合力去完成阻击任务。”
陈连长话音刚落，高肃卿大发雷霆，怒道：“陈连长你他妈说的是一个堂堂党国军官该说的话么？！一个四五十人的日军小队，我们一个连的兵力都快有他们的三倍了。派两个连队去打一个他们？！你他妈的也说的出口，你陈连长不嫌丢人，我他妈的还替你害臊！！”
陈连长立即把头低了下来，旁边两位连长暗地里庆幸自己没有嘴快地附和他。
“营长，要不这次阻击任务，让我们连队担任吧。”沉默半响之后，又有人开了口。
众人惊愕的看着这位毛遂自荐的连长。
“汤连长？你想清楚了？虽说你们连人数装备都占优势，但你们机炮连同时也是老兵最少的一个连队，上街县城里的日军可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油子了，你不怕？”高肃卿试探地问。
“说不怕那是假的。”汤俊停顿了下，吸了几口气，接着说道：“可躲也不是办法，几位连长里面，就只有我汤俊还没有跟小鬼子较量过，我既然到了前线，迟早是要上战场的，与其日后哆嗦，倒不如现在拿个日军小队壮壮胆，更主要的是，我想让我连队的那些新兵，先闻闻这血腥味，先听听这枪炮声！”
大家对汤俊说出的这番话既感到佩服，又感到担忧。佩服的是他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担忧的是明天可能出现的巨大伤亡。
高肃卿听得连连点头，虽然这个汤俊还没正式打过仗，但他们机炮连的武器装备都是全营里最好的，再加上现在的确也无人可用，思来想去，也只有派出汤俊的机炮连了。
“好，汤连长果然真勇士也，明天你们连队的辎重让其他连队帮你们运送。忙我会给你地图，你们连携带一天干粮，明早就出发，在上街至荥阳的这段路上，给我截击住这支日军小队！”
拿着地图的汤俊，把明天的作战任务传达给了连队的士兵。连队的新兵们立即就议论开来了。
“天赐哥，明天就要和小鬼子硬碰硬了，说真的，我这里心里挺不得劲的。”顾杰睡觉的时候对小馍头悄声说道。
“怕啥，没听连长说，俺们有一百多个人，小鬼子才四五十个，也就一个排多点，两个打一个俺们还多出好多人类。”小馍头安慰道。
顾杰苦笑，说道：“我也明白，可是我训练的时候成绩就不咋地，明天跟小鬼子真刀实枪干了，心里一点底都么有。”顾杰担心地说。
“要不然，让你哥带着你，俺看他就没有一点怕的样子。”看着顾杰懦弱的样子，小馍头有些生气地激道。
不承想，这激将法收到了成效，一听说自己不如哥哥顾文，顾杰就激动了，“天赐哥，你白看不起我，这是骡子是马，还得拉出来溜溜！”
“好好，俺明天看着类，到底你们哥俩，谁是骡子谁是马。”小馍头应付道。
“天赐哥，你就瞧这类。”顾杰说道。
“嗯，那先睡觉吧，不然明天打小鬼子么精神。”小馍头说完打了个哈欠，装作睡觉的样子。
待顾杰的呼噜打出声，小馍头又睁开眼，望着帐篷外的夜色，回想着几个月前战争的画面。
夜深人静，宿营的帐篷里咕噜声此起彼伏，外面站岗的士兵，打着哈欠巡逻着，防着可能偷粮食的灾民。
营部帐篷里李副营长却是毫无困意，他瞄着外面晃动的人影，掐着巡逻人员换岗的时间。
终于，外面的身影出现了暂时的消失，李副营长看了看身旁两个打呼噜的参谋，又望了望侧身而眠的营长。在确认这些人都已经熟睡后，他蹑手蹑脚的抱着一包裹，轻声地走出了帐篷外。
换岗的士兵还没有到位，李副营长在深呼吸了几口气后，猛地一发力，冲了出去。
“谁？！”即将到位的几名岗哨，听到动静后，手持武器探身走到营部帐篷外。
“汪汪，汪汪……”几声犬吠打消了这几名哨兵的疑虑。
“死野狗，吓老子一跳，看我下次不把你剁了吃狗肉。”一名哨兵骂道。
奔跑了许久的李副营长，精疲力尽的躲到一处土洼下，喘着粗气看着后面消失的宿营地。
一路急奔的李副营长低头喘气了好久，才渐渐把气息平稳下来。
“妈的，想让老子上前线送死，门都没有，一群王八蛋。”李副营长低声骂了一句，从包裹里拿出一张烙饼，吃了起来，这些食物是他晚饭特地从炊事班那偷过来的，为的就是回去的路上能有足够的体力补充。
饼吃到一半，李副营长忽然听到头上有吧唧嘴的声音，离得很近很近，他犹犹豫豫地抬起了头，发现有三个灾民的站在他的面前。
这三个灾民，浑身脏乱，散发着刺鼻的酸臭味，在漆黑的夜里，如同鬼魅一般。
“你们……要干什么？”李副营长惊恐不安，他没想到深更半夜，会有没睡觉的人。
“军爷，七天水米没大牙类，赏口吃的被。”一个灾民冷冷地说了话。
“不可能，想都别想，他妈都给老子滚！”惊慌失措的李副营长哆嗦站起身来，一边用手捂着包裹里的食物，一边摸索着腰间的驳壳枪！
“嘭！”一记沉闷地声响，脑袋开花的李副营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接着身子一软，连个声音都发不出去，就带着一脸惊恐的表情，像摊烂泥一样的倒下了。
“狗日的熊货，就他娘会欺负俺们老百姓。”偷偷将李副营长砸死的灾民，骂了一句，又把手上的石头狠狠地砸到他的脸上。接着就和那三个灾民抢夺起已经散落一地的馒头、烙饼和红薯。
可怜李副营长，就这样被灾民砸烂了脑袋，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荒野上。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起床号音就吹响了。
今天任务在身，必须提前出发。高肃卿迅速的整队，很快就发现了失踪的李副官。
“娘了比的，好好的副官不当，非要逃了灾民，这个怂货不要也罢。”高肃卿简单的骂了几句就作了罢，毕竟今天又任务在身，耽误不得一点时间。
整队完毕后，高肃卿宣布了团里来的命令，接着各个连队开始接过机炮连除武器弹药外的一切辎重。
汤俊命令连队的战士，带上一天的干粮，在简单的鼓舞了几句后，就率队先行出发了。
望着这些轻装上阵，即将与日军交火的机炮连官兵。三位步兵连长心里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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