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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下来，从一连到三连的连长分别是罗宇、叶武钢、徐浩。这几人汤俊都有过较深的接触，都是打小鬼子不含糊的好手。而且这些人对自己也是绝对的信服，这次虎头岭一战，虽然结果惨烈无比，但汤俊也同时得到了与鬼子作战的大量实战经验。这些经验都是无形的宝贵财富，汤俊根据这些经验制定了一系列的训练的计划，并安排给各连要求抓好落实。
别的连队都已经走上正常训练的正轨，可是机炮连这边却停滞了下来。说出来也有点难堪，当别的连队都开始带人出城练战术了，机炮连连班排都没有划分好，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连队里有一批四五十人左右的“娃娃兵”，他们年龄普遍在十五六岁左右，分散在各个排，可是又被各个排的排长嫌弃，动不动就把这些人推来推去。
这样下来，班排的人都没有整齐，下面的训练任务自然展不开。担任营长和连长的汤俊也意识到了这个麻烦事，只是前期繁忙琐事太多，无法顾及这点，只好先让连队的人搞搞队列这些，等自己忙完事情，特地寻了个天气较好的日子，把连队的三个排长一齐叫到了营部，商量此事。
早上，刚出完早操，一营营部的会议室内烟雾缭绕，三个排的排长嘴巴不停地的吸着烟。不同是，一排长和三排长抽的是纸烟，只有二排长王德贵抽着放烟草的烟杆。
三人静静的等待着即将过来的营长兼连长的汤俊，其实他们对于今天来的目的也是心知肚明，无非就是为了那些个娃娃兵的事。
门“支呀”一声被人推来，汤俊阴沉个脸走了进来，坐在了会议桌的前端，望着提前到来的三位排长。
“今天喊大家过来目的，相必你们心里也知道。现在营里的其他三个连队都已经开始带出城外练战术了，而我们连队呢，到现在还在搞队列，过两天这武器装备就要发到手了，我们连队的兵却连练刺刀的木枪都还没摸过。你们说，到时候怎么办？”
三位排长只顾低头吸烟，不敢答话。
“那几个娃娃兵不就是年纪小一点么，吃几碗饭下去照样来了力气，至于有啥让你们老几位当成烫手山芋一样的推来推去么。”
瞥了一眼郭大勇，汤俊命令道：“郭排长！这些个娃娃兵全部交给你来管！”
郭大勇一听，夹香烟的手跟着一颤抖，手上的烧到一半的烟顺势落在了地上。
“不不，连，不，营长。”郭大勇慌张地说道：“不是我郭大勇不想带他们，而是我这个新排长上任时间，连一个月还没到，指挥训练水平确实有限，这些娃娃又容易被那些个年纪大的欺负，就我们排里的那几个每天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让我处理的头疼了。这要是多来几个，那这个排还不得乱套了。”
跟着瞄了一眼三排长况猛，郭大勇说道：“我觉得三排长可以担当此任，他兵龄长，又是身经百战，重要的是他之前就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排长了，这管理方面也自然得心应手。我觉得把这些娃娃交给他来管，绝对错不了。”
况猛这样的兵油子当然知道郭大勇给自己戴高帽是打的什么鬼主意。他暗自感到好笑，好你个郭大勇，平时看你样子挺老实巴交的，没想到踢起皮球还挺机灵的。
踩灭了烟头，况猛面色一整，肃然道：“营长，不是我况猛想要推脱责任，您要是让我带也行。可是有个事得说在前头。这些个娃娃兵身子骨实在是过于单薄，营长你也知道，我这个是迫击炮排，到时候发下来的炮少说也有几十斤重吧，这些家伙往他们肩膀上一放，别说跑了，我估计走几步都难。能直起腰就不错了。那要这样，，我这训练也更不好展开了，以后上了战场，不是给弟兄们添麻烦么。”
不等汤俊开口，况猛又紧接着对郭大勇说道：“大勇啊，我看，这些娃娃还是你带合适，你们排又没啥重武器，步枪手榴弹的放在他们身上最起码能照常走路。”
郭大勇马上想反驳，况猛却不给他一点说话的机会，连忙道：“别说什么经验少，这经验少才需要更多的锻炼么，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带好他们的。”
郭大勇听完真是气的说不出话来，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啊。
“够了！”汤俊大吼一声，把这两人吓了一跳，马上正襟危坐起来。
“你们都不要是吧，行，明个我就让他们全部脱下军装滚蛋，这样既不碍你们的眼，还能省这么多事，大不了，我跟上面再重新要人么。”汤俊愤懑地说道。
其实这只是他的气话，汤俊打心眼里可怜这些衣衫褴褛的孩子。由于连绵的雨水，城外稍走远点就是**，三个连队的战术也只是在一些较浅的地方开展，每回回来都是一身泥水，这种情况来看，现在把他们赶出军队，那就是死路一条。
可是现在让他棘手的是，没人愿意接受这些苦孩子。
“营长，这些个娃娃，都让俺来带吧。”一直低头抽闷烟的老馍头说话了。
汤俊和其他两位连长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把抽完烟的烟杆重新插回腰间，老馍头神色严肃地看着汤俊，说道：“现在外面又是水灾，又是鬼子的，这会儿让这帮娃娃出去，那不就是让他们寻死路么。”
左右望了郭大勇和况猛两眼，老馍头继续说道：“既然两位弟兄不愿意带，那就让俺王德贵来带，年纪小咋啦，吃几碗照样长个，训练练好了，说不定比你们那些年纪大的兵还毒气。”
“德贵，你，你想清楚了？”汤俊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他怕老馍头这是一时冲动之举。
“想清楚咯，刚才俺就一直就想，这些娃娃跟俺的天赐差不多大，俺家天赐都能练出个样子来，他们为啥不能？”
一听到老馍头提及自己牺牲的儿子，气愤顿时有些伤感起来。其他三人沉默着，不知该作如何回答，只好低着头不说话。
“营长，你放心，把他们都拉拢到俺这二排来，俺会想办法把他们训练成能打仗，能杀小鬼子的好兵！你就放心吧。”老馍头严肃的话语，不像是有任何开玩笑和一时兴起的样子。
沉思片刻，汤俊对着老馍头肃然道：“成，王德贵，那我就把这些娃娃都交到你手上了，你一定要好好带，有什么困难就及时反应知不知道？”
老馍头点点，回道：“中。”
回去的路上，三人无话，郭大勇和况猛都很想问问老馍头是为了什么揽下这个苦差事，要知道这些娃娃兵们，要力气没力气，要个头没个头，协调能力又差，练起来要麻烦的多。可是当他们看见老馍头心事重重的脸，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这些情节老馍头何尝不知，但他就是不忍心看见这些和自己儿子一般大的孩子被赶出军营，那就是直接往死路上逼了。所以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做出了这个决定，他觉得，如果自己现在还活着的话，也不会愿意让自己的爹冷眼旁观的。
当天下午，班排就正式划分完毕，那些被集中到二排的娃娃兵们，此刻正排着三行歪七八扭的队列站在排房里，人数有四五十人。老馍头在他们面前来回走动中，打量着眼前这些稚气未脱的士兵，站着的队伍里，不时地传来吸溜吸溜的吸鼻涕声音。他们刚剪的板寸头上沾满了灰尘，脸上也是灰蒙蒙的一片，眼神更是稚嫩而又懵懂。
“从今天开始，俺，王德贵，就是你们的排长了。也就是说，以后你们都是俺的兵了，知不知道。”老馍头走到队伍正中，板着脸说道。
“知……道。”回答的声音杂乱无章。
“知道个屁！”老馍头猛地一声让他面前的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在部队里，只有是和不是，哪有那么多其他的废话！”老馍头巡视着第一排的战士，当即训斥一声，“给老子站好了！练了这么多天的队列，连个军姿都站不好么？！”
队伍里的人里面昂起头，双腿并拢，直起身来。眼前这位双目如死鱼，胡子拉碴，面容沧桑地长官，明显不是个容易惹的人。这些个新兵蛋子都不想在刚分好班排的第一天就惹上自己的长官，那以后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
眼睛瞄了瞄，老馍头指着第一排右边一位个头最高的战士问道：“你叫啥名？”
“报，报告长官，俺，俺叫解大海。长官叫俺大海就中。”谢大海牙齿打架地说道。
点点头，老馍头说道：“中，那大海，你现在就是二排四班的班长了。记住，以后叫俺排长，白叫长官。”
“啊。”解大海一惊，赶忙解释道：“长，不，排长。俺当班长不中啊，俺不会管人。俺只会被人家管。”
此话一出，旁边的同伴立即发出小声的偷笑声。
老馍头鱼眼一瞪，队伍又立即恢复安静。
“俺说让你当，你就是班长，知不知道？”
“知……”
“嗯？！”
“是，排长，谢谢排长给俺当班长。”解大海见老馍头脸色不对，赶忙先答应下来再说，他模样看着傻，却是个机灵人，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
“你咧，叫啥名？”老馍头指着第二排一个个最高，身子骨看着比周边人结实多的一个兵问道。
“报告排长，我叫张任杰，排长叫我小杰就中。”张任杰回答说。
点点头，老馍头接着说道：“你以后就是五班长了。”
面色略微抽搐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的张任杰立即回答道：“我一定当好这个班长，给排长脸上增光。”
老馍头一愣，发现这这个兵不光名字起的文艺，口齿也很是清晰，当即问道：“读过书？”
“是！上过几年学堂。”张任杰自信地说道，他的身世要比其他人好一些，以前他的父亲是当地的地主，要不是这场旱灾家里闹了贼人，现在的他一定还穿着锦衣吃着鱼肉呢。
老馍头满意地点点头，毕竟有个读过书的人，以后可以帮好多忙呢。
“你咧？”老馍头这回问得，不是第三排个子最高的那位，在人群里只能算个中等，但他的脸上却比一般人坚毅得多，少了很多稚气，看上有些老城。
“报告排长，俺叫税洋。”
老馍头听这语音，讶然道：“你不是河南人？”
“俺是四川人。”税洋回答。
“那你咋来了河南？”
“俺哥早些年投了川军出出川抗日去，就再也没得回来过。后爹又害病走了，么得办法，娘只有带俺来河南投亲戚，俺有个舅在洛阳，结果刚来就遇上了洪灾，娘又被淹死了，俺肚子饿的慌，正好碰见了征兵，就挤了进来。”
看来也是个苦命人啊，老馍头心想到。
“那你今年多大了？”老馍头问道。
“17.”
老馍头心头略微一触动，这个来自四川的税洋，年纪与自己的儿子一般大。
“你以后就是五班长了。”老馍头说道。
“是！”税洋拖着四川口音回答道。
安排好了各个班长，老馍头正欲解散队伍，忽然一个底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排长，俺不服。”
老馍头望去，原来是三排右边排头的一个大高个。
“你有啥不服？”
“为啥就得让他们当班长，俺也上过三年私塾咧，俺也想当个班长。”大高个一脸傻气地说道。
老馍头看着模样，十足的愣头青一个，不免讶然道：“你叫啥名？”
“俺叫丁家兴！”大高个愣愣地回答道，之所以不满，是因为他发现每个排选的班长都是这一行个头最高的。他还特地瞄了一眼，满怀信心的等待着排长宣布任命自己的命令，谁知道给那个四川来的税洋给莫名其妙抢去了，心里自然愤愤不平。
老馍头看着这位发表异议的丁家兴，暗暗的感到有些欣喜，一年的战场历练，老馍头不在是以前那老老实实，性格憨厚的普通农民，军人的血性已经融入在了他的血脉之中。因此当他看见手底下的兵是有脾气的，而不是逆来顺受的小绵羊时，自然欣喜万分。
可是老馍头并没有把心中所想表现出来，还是一副不言自威的表情，“如果队伍里还有人想当班长的，不要紧，俺会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表现，一个月的强化训练结束，班长俺会在重新分。”
听到这话，解大海暗自长舒一口气，心想原来这班长也就撑个一个月就行了。
但老馍头接下来的话让解大海不淡定的。
“一个月后选出来的班长，往后的每顿饭里多加两个馍馍。”老馍头背着手说道。
一顿饭加两个，一天中晚两顿，合起来一天就能多吃四个馍馍！天呐，这在逃荒中可是一个星期的口粮！
队伍小声地议论起来，不少人脸上露着跃跃欲试的笑容，仿佛那四个馍馍已经到了自己的碗里。
老馍头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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