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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的一天晚上，小馍头坐赵队长的家里。放在桌子上的蜡烛发出昏暗的烛光，在相对而坐的小馍头和赵队长面前不断摇曳着。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仿佛屋内的两人此刻的心情一般，忐忑不安。
“赵，赵队长。你说的这事，俺看俺不中。”小馍头面露苦色地说道。
“为啥？”赵相贺队长皱着眉头问道。
“这，这，这二娃兄弟肯定不会同意的啊。他本来就看不上俺，其他人又都听他的话，你说，俺当他们武教头嘛。”小馍头为难地说道。
“他还看不上你？王天赐，你可是亲手单枪匹马杀了四个鬼子兵。他二娃，有这个能耐？整天就知道耍他那在少林寺学了几年的拳脚功夫，有啥用？小鬼子还能放着手上的枪不用，给他耍拳？”
赵队长是越说越气，猛地一拍桌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上次要不是这混小子冒冒失失地要打鬼子，也不会白白牺牲四个民兵。”
“赵队长，你白生气咧。”小馍头劝解道：“谁都有第一次的时候，俺第一次打小鬼子，把他还熊咧。”
赵队长平缓了语气，望着小馍头恳求道：“天赐，我就是不想让那天的悲剧再次发生，所以才恳求你来担任这个武教头。你也看见了，他们虽说都打着民兵的招牌，可是你看他们哪点有个兵样？战术动作不会做，拿个枪一见着小鬼子就手抖，这样下去，万一鬼子哪天进山了，那可咋办。”
小馍头听了后，低头半响没有反应。
赵队长见状，便继续说道：“唉，天赐小兄弟，我也知道，这些日子来你帮我们岸上村干了不少活，我也是看在眼里。听别人说我不在的时候二娃他们几个没少欺负你，可是你一句怨言也没有，就冲这个，小兄弟。”赵队长对着小馍头竖起一个大拇指，“你就是这个。”
小馍头看见赵队长对自己竖起的大拇指，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起来。
“赵队长，其实那这些事俺都木牛放在心上。俺住在这里，吃在这里，干点活，那也是应该的。”
赵队长摇摇头，“不，天赐小兄弟，你干村子里的这些杂活，那可就是大材小用了。小兄弟，你读过书有知识，还有着一身的过硬军事本领，又经历过战场的历练，你知道么天赐，你身上有着一种同龄没有的气质，那是你用比同龄人多得多的经历换来的，正因此，我有的时候看着你，就不像一个17岁的孩子。”
“那像啥？”小馍头怔怔地问道。
“像个指挥官，一个身经百战的指挥官，一个能带领手底下的人赢得胜利的指挥官！”赵队长突然面色一整，说道。
“赵队长，你白取笑俺咧，俺要是指挥官，那也要有人给俺指挥才中啊。”小馍头一说完，就察觉出了异样，眼珠子在一转，他瞬间全明白了，自己这是被赵队长套上话了。
果然，赵队长随后再次提到了武教头的事，将二娃他们，变成了可供小馍头指挥的士兵。
“赵队长，要答应你也中。可，可俺怕二娃他们不会听俺的。”
“为啥？”赵队长讶然道。
“因为俺是国民党啊，村子里都说登封城是被俺们给弄丢了，心里埋怨着咧，就这样，他二娃能听俺地？”小馍头说出了自己最苦恼的事。
“天赐，其实你想错了。他们怨恨的不是你，而是你们国民党里那些贪生怕死的人。怨恨的是那些抛下手底官兵，只顾自己死活的人。怨恨地是那些不管百姓苦难，只知中饱私囊的人。而这些，你王天赐都不是，相反，你还是一个打鬼子的英雄，一个靠一己之力把鬼子击退，并射杀了四个鬼子兵的英雄！”
小馍头眼睛放着光的看着赵队长，“俺是英雄么？”
“咋不是？那天要不是你，二娃他们说不定都得撂那了，算起来，你还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你说，他们为啥要怨恨你王天赐？！”赵队长语气严肃地说道。
沉吟片刻，小馍头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理由了。相反，一颗强烈的自信心正开始膨胀。
“赵队长，俺答应你。明天一早，俺就带他们训练。”小馍头满口答应下来。
赵队长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赵队长，有件事俺想问下你。”
“啥事？”赵队长眉头又皱了起来，他怕小馍头会再次找理由拒绝。
但接下来的问题让他放下心来。
“赵队长，你到底是啥人，为啥二娃他们都怕你，村子的人也很尊敬你。还有为啥那天俺们进山的时候，看不见村子的任何人，他们那会儿都去哪儿了？”小馍头一股脑地把问题都问了出来。
赵队长听后先不答话，随后拍了拍小馍头的肩膀笑着说道：“天赐小兄弟，这些事以后你会知道的。”
随后他又望了望窗外的雨势，说道：“外面雨这么大，要不今晚要睡我这吧，咱们两挤挤。”
这些天来小馍头已经在庙里睡习惯了，再说他也怕打扰到对方，慌忙拒绝道：“不用不用，赵队长，这点雨没啥事，俺回去睡就中。一个人睡得也挺自在，挤在一起怪难受的。”
见小馍头执拗不过，赵队长也不好在强求。只是他一再坚持要亲自打伞送小馍头回去。小馍头也不好拒绝，于是便让赵队长打着一把油纸伞送自己回了庙里。
第二天一早，天空飘着雨点。岸上村的民兵连成员被一个个的从被窝里叫醒，集中到了村子里的打谷场上。
望着四五十名哈欠连天的民兵队员排着歪歪扭扭地队伍，小馍头对着民兵连长李二娃讶然道：“二娃兄弟，你不是连长嘛。咋就只有这么些人？”在他的印象中，一个连至少得有个上百号人才对。
李二娃感到被戳中了伤疤一样，红着脸，支支吾吾了半天，“一，一个村，就，就只有这么些人，俺，俺有啥办法？”
“好了好了，有多少就练多少人。李二娃，今天喊你们过来是跟你们宣布件事情。这个民兵连成立了也有些时日了，但由于我平常一直疏于管理，导致你们现在军纪涣散。你看看你们几个，还有点兵样么？”赵队长对着不少人还睡眼惺忪地队伍，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干什么，干什么？！昨晚没睡觉是不是？谁他妈再打瞌睡，小心挨俺的拳头。”李二娃见赵队长脸色不对，连忙走出队列，指着周围人大声训斥起来。
一听到会挨李二娃那不知轻重的拳脚，这帮十八九岁的小伙子们马上一个激灵，打起了精神来。
看见队伍的精神面貌好了很多，李二娃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回到了队列里，等候赵队长下一步的指示。
赵队长苦笑着摇摇头，接着说道：“所以今天，我给你们请了一个武教头过来。”接着指着旁边的小馍头说道：“这就是今后担任你们军事训练的武教头，王天赐。大家掌声欢迎。”
队伍里的人微张着嘴巴，惊讶地看着赵队长再看着不知所措，一脸紧张神色的小馍头，不敢相信刚才所听到的话，自然就也就没人理会赵队长让大家鼓掌的要求。
赵队长见场景有些尴尬，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这回，他带头第一个鼓起了掌。
这下，人群里才响起了稀稀拉拉地掌声。
“赵队长，”掌声刚落，就有人站出来提出了所有人的质疑，“俺们都以为这武教头是你咧，咋会是这个国民党？”
赵队长眼睛一瞪，那人赶紧灰溜溜地把头低了下来。
“我老赵虽然是你们的队长，可是我毕竟没有进行过系统的军事训练，加上平常工作本来就很忙，就是有这个想当武教头的心，也没有这个教头的实力。”
“可是这位天赐小兄弟不一样。”赵队长指了指小馍头说道：“人家是从国民党正规军的部队出来，既进行过专门的军事训练，又经历过战场的历练。所以这个武教头非他莫属，我希望你们能够在今后的日子里不折不扣的执行他的命令，早日脱掉这身散兵游勇的外衣，向正规部队靠拢。”
“可，可他毕竟是个国民党……”李二娃怯生生地说道，却被赵队长听到咯耳中。
“李二娃！你给老子记住了，那天要不是天赐小兄弟在，你们那几个的命早就丢在了小鬼子的手上。还有，别以为你会点什么少林拳就给我自以为是起来！下面，请你给我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着！”赵队长怒斥道。
“天赐。”赵队长喊了一声。
“到！”小馍头本能的回答道。
“给他们展示下你的单兵战术动作！”
“这，这。”小馍头看着面前盯着自己的目光，神情有些慌乱。
“这什么？”赵队长夺过一位民兵手上的老套筒，扔到小馍头的手上说道：“就把你在部队学到那些，给这些眼高手低的家伙们，演示演示。让他们看看自己和正规部队的差距！”
握紧了枪杆，小馍头咬紧了嘴唇。看了看赵队长目光如炬的眼神，于是下定了决心。
走到一处空旷地上，小馍头右手持枪，半弯腰，身体呈跃进姿势。
“啪！”小馍头迅速卧倒，将步枪怀抱于胸前，以低姿匍匐开路。
众人看着手脚并用在地上爬着的小馍头十分灵活，速度近乎超过了一个正常人的步伐。只见他匍匐到一草堆处，赵队长跟着下了前方发现敌情的命令。小馍头几乎顺着命令声，就一个快速滚进动作躲在了草堆的后面，跟着手上也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做出拉枪栓上弹瞄准前方敌情，等大家伙眨巴了几下眼睛后，小馍头已经换到了第三个隐蔽点——一堵矮墙的背后。
赵队长解除敌情，肃清谷仓里可能存在的残余敌人。收到命令，小馍头又把步枪大背枪的背好，身子一趴，屁股一撅，开始高姿匍匐前进。在前进中他的眼神始终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四五十米外的谷仓仓口，那神情那动作，仿佛里面真的有敌人一样。
“有残敌蹿到门口！”
小馍头猛地眼睛大睁，几乎同一时刻，右手握住枪把，头一缩，将枪的枪背带顺势绕过脑袋，跟着身子向左方一个翻转，躲开仓口正对着的位置。随后又是一个据枪射击的动作，整个过程用了不到三秒的时间。
待“击毙”敌人后，小馍头身子往前，一个鱼跃，跃到谷仓旁边，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充当手榴弹，“晃当”一声扔进了谷仓内。
“报告。谷仓内残余之敌全部肃清！”小馍头“检查”完毕后，起身敬礼报告道。
李二娃等人看呆了，刚才小馍头整个过程几乎是一气呵成，动作迅速敏捷，没有半点拖泥带水。而且那双警惕地眼神，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赵队长口中描述的敌情，没有一点弄虚作假和作秀的意思在里面。
很显然，如果这是真实的战场，面对前方进攻的敌人，小馍头活下来的概率和杀敌数，选在他们之上。
“李二娃。”赵队长喊道：“你如果可以把刚才的那些动作完成个七七八八，那么，我现在就让王天赐回去，这个武教头也给你来当。”
“俺，俺……”李二娃脸憋的通红，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接着，赵队长又扫视了下其他人，“谁要能完成这些动作的，都可以上来试一试，只有谁能够完成个七七八八，这个武教头我就让他来当。”
没人回答他，甚至每个人都在躲闪着赵队长投射过了的锐利目光。
除了嘀嗒嘀嗒的雨声，每个人发出的轻微呼吸声外，在没有任何的多余的声音发出来。
五分钟后，赵队长看着沉默的队伍，就当是他们默认了自己来的决策。将小馍头拉倒队伍的中间，他开始正式宣布了命令：从明天开始，不论刮风下雨，只要不是恶劣到让人站不了的脚跟的天气，一律出来训练。天一亮就得到打谷场上集合，一切训练事宜听从王天赐安排，要是他发现有人偷懒或者不服从管理，一律踢出民兵队伍，谁也不得例外，包括连长李二娃。
踢出民兵队伍在村子里是一件很丢人的事，这无疑承认了自己是一名熊货，于是大家伙儿也就不得不承认了小馍头担任他们武教头的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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