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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咚,榻上的人突然翻身坐起,然后跌到地上。
“啊,醒了?”坐在桌边的裴挽放下玉箫,半边眉毛高挑,“小尘,你醒来的方式是不是太特别了?谁教你如此惊世骇俗的?”
墨妄尘晃晃悠悠站起,朦胧睡眼环视周围,好半天才彻底苏醒。
“云临城吗……”按住胸口咳了两声,墨妄尘苍白面颊显出痛苦之色,“其他人……其他人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死的死、伤的伤,算上你,活下来的差不多有二百多。我们阁主说不方便插手两族纷争,你那些追随者暂时都送回你们大本营了,你伤得太重,又是我故友,所以才能留下来养伤。”
靠着床榻喘息片刻,墨妄尘扶着墙壁挪蹭到桌边,端起茶杯大口灌下。
裴挽一手撑着腮,歪头打量:“看来恢复得不错。我说,小尘,你也真够胆儿大的,才六七百人就敢去拦两千人的队伍,真当自己是不死之身么?还好慕染及时赶到,不然你连最后那些人都保不住。”
墨妄尘许久没有说话,失神地望着窗子,似是在计算幸存仅二百人是多么可怕的数字。
裴挽倒茶,喝茶,不时看他两眼,却没有说什么,而这份体贴的沉默等待给了墨妄尘足够喘息时间,慢慢从失魂落魄中清醒。
长舒口气,外面雨声渐小时,墨妄尘哑哑开口:“萧君眠动用了翼火弩,我们不得不弃城逃走。”
“我知道。还知道后来你们遭到追剿,太子派出了几乎七成戍边军的力量,这可是对你的特别优待。”伸了个懒腰,裴挽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明知道是以卵击石,还要继续率领复国军送死吗?”
“为什么不?不顾城中四百百姓动用翼火弩,可见萧君眠已经到了失去理智的程度,若不趁胜追击,那些死去的复国军战士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裴挽撇撇嘴:“你就折腾吧。我知道你们大本营还有不少兵力,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你再敢这么胡闹弄伤自己,下次我会直接把你倒吊在山顶,让你好好感受一下自己的性命有多金贵。”
“金贵?不自由,又何谈金贵?我不过是局中棋子罢了,比其他人走的更远些而已。”
墨妄尘低低自嘲让裴挽颇感意外,给他递上杯酒,若有所思道:“这口吻跟夏姑娘简直一模一样。怎么,老爷子逼你做什么事了?”
低下头捂住脸,过了好半晌,墨妄尘才低道:“义父险些杀了惟音,只因我到德镇后私下与她见了一面。我不知道该怎么劝阻义父,可现在看,无论如何义父是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这算什么烦恼啊!”裴挽失声笑道,“说得好像老爷子不阻止,你就能和夏姑娘在一起似的。”
墨妄尘抬头,幽幽怨怨瞪了他一眼。
“好啦,开个玩笑,瞧把你气的。老爷子那边我不敢联系,只能帮你联系了一下楚逸,他回信说复国军那边有老爷子管着,你在这里好好调养就行,毕竟我们玉廷阁的各种药比你们那破地方好多了。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裴挽用力拍拍墨妄尘后背,起身出门。
裴挽前脚才走出屋子,那边林慕染就匆匆赶来,气喘吁吁道:“不行,还是接触不到夏副堂主,派出的人都……”
“嘘,小声些。”
听到夏惟音的名字被说出口,裴挽连忙捂住林慕染的嘴,然而已经来不及,身后,墨妄尘突然拉开门,脸色铁青。
“惟音出什么事了?她在哪里?”
林慕染看看墨妄尘,再看看裴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墨妄尘忧心忡忡难以压制,裴挽无奈,把他推回房中:“好了好了,我跟你说,你别臭着张脸吓到我家慕染。”
“堂主,你操守都碎了。”林慕染翻翻白眼。
“啊,没关系,你帮我补一补。”裴挽笑嘻嘻回头眨下眼,而后关门把林慕染隔在外面,拎袋子一样把墨妄尘丢回榻上,抱肩靠立,“我这里消息也不是很确切,不少细节都是推测出来的。你可以听,但不可以问;可以生气,但不可以冲动。懂了吗?”
墨妄尘对裴挽有几分忌惮,看他难得严肃,不情愿点了下头。
回身坐到桌边,裴挽清了清嗓子,平静道来。
“夏姑娘是玉廷阁的人,她的安危我担有责任。前几日把你救回之后,我发现她并不在复国军中,便让慕染去询问掖城那边属下,看看是否能打探到她的消息。结果不是很好,按照一品楼莫老板的说法就是……夏姑娘失踪了,在东宫里。”
“什么叫在东宫失踪了?”墨妄尘猛然起身,一不小心牵动胸前伤口,疼得倒吸凉气,脸色瞬息灰白。
“都说了让你别冲动。”裴挽把他按下,幽幽叹口气,“玉廷阁一向和一品楼没有往来,莫思归说的话我也不敢太相信,所以前两天又派人去东宫打探。刚才慕染就是来告诉我结果的。看她脸色,我才派去的那几个属下大概都折损在东宫了。”
墨妄尘忍痛坐下,一手抓住裴挽衣襟:“必须尽快找到她。我不知道惟音和萧君眠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但我看得出,萧君眠改变很大,以前的他绝对不会做出动用翼火弩连累无辜百姓的决定。我担心他发起疯来会伤害惟音。”
“好好好,我知道,我亲自去查还不行吗?”裴挽叉腰,敲敲额角,“这样,我去趟掖城,你在这里安心养伤,有什么需要就叫慕染。不过你别想着跑去帝都,一旦慕染给我消息说你走了,寻找夏姑娘这事我立刻撒手不管,明白吗?”
墨妄尘轻轻呼吸,按着伤口虚弱道:“都听你的,只要你能保护惟音平安无事。”
“万恶的小情侣,故意来伤害我这个单身汉的心吗?”裴挽一圈捶在墨妄尘头顶,看似气势汹汹,其实没怎么用力。
他的表情,就像一个风趣又温柔的兄长。
“对了,小尘。”裴挽忽然顿了一下,刻意压低声音,“如果你真放不下她,那么……这次把她带回来之后,你们私奔吧。”
墨妄尘像是没听到一样,目光又望向被大雨冲刷着的窗子。
许久,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样的大雨在云临城常见,在帝都掖城却很少有,同样的时间,此时的掖城正被阴云笼罩,雨疏风骤。
这是夏惟音被困在地牢内的第九天。
“殿下,今天还是滴水不进,奴才实在劝不动啊!”一排太监宫女跪在地牢前拼命磕头,战战兢兢向萧君眠求饶。
萧君眠一身玉色缓袍,双手负后,看着不停磕头的奴仆表情麻木:“我说过,她死,你们也别想活。”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哀求哭声一直传到地牢深处,经久不息。
夏惟音缩在牢房角落里,身下是柔软崭新的棉被,面前是一盘盘精致却已冷透的佳肴美味,每一道都由膳房精心烹制,她却看都不看一眼。
匆匆脚步声由远及近,夏惟音缓缓睁开眼,视线随着那道身影移动,最终在牢房门口停住。
“绝食三天,你是想逼我放弃吗?”萧君眠看着她,目光里既有恼怒,又有焦躁。
夏惟音轻挑唇角,冷然无情:“我想要什么,你心里清楚。”
“只要我一打开这道门,你就会彻底离我而去,去投进墨妄尘的怀抱。”用力一捶铁栅,萧君眠指骨青白,语气低沉,“惟音,我知道我做错了,让你伤心了,这都是我的错。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给我一次机会,这都不可以吗?”
“一而再,再而三,我给了你多少次机会?萧君眠,别再执迷不悟了,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就算你违背本心讨我欢心,我喜欢的人,依旧不会是你。”
夏惟音字字坚定,全然不给萧君眠挽回的希望,连他仅剩的一点耐性都撕得粉碎。
萧君眠从没有像这样矛盾过。
那种求而不得,越是伸手去触碰就距离越远的感觉,让他生不如死。
伟岸身姿扶着铁栅慢慢滑坐在地,萧君眠先是沙哑苦笑,而后是沉沉叹息:“我喜欢你,惟音,比任何人都要喜欢。我多希望在第一次见你时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只可惜,那时连我自己都不曾发觉,会有这么一个女人,足以动摇我至今为止的平静生活。”
而当他了解到这种无法逆转的心情时,一切都太晚。
夏惟音静静看着他,那种眼神不知道该说是怜悯,还是更加令他绝望的波澜不惊。
转身靠坐在铁栅上,萧君眠将憔悴背影留给夏惟音,又是几声自嘲苦笑,抬手遮住因连日失眠而干涩的眼睛。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离我越来越远的?我派你去肃亲王府时?还是更早在他混进东宫与你私下见面时?”
“都不是。”夏惟音轻动口唇,麻木冰冷,“应该说我们从没走近过,打从一开始,你我就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当初我所认识的萧君眠,那位心怀天下、不会为其他事情动摇的太子,不过是我一厢情愿幻想出的英雄,而你……你活在算计之中,永远见不得光。”
“全都是错……开始就是错……”
不知所云的呢喃断断续续,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君眠忽然动了动,回过头,侧脸影响夏惟音视线。
“你……爱他吗?”
一抹怪异笑容浮现在夏惟音唇边、眼角,浮现在她蓦地有了光泽的眼眸内。
她没有点头,没有说话,却用最残忍的表情回答了他。
提起墨妄尘的名字,她就会感到温暖。
萧君眠看着她的笑容怔怔出神。
又是一阵无法计时的漫长时光,在夏惟音感到疲惫,闭上眼打算沉睡时,走远的萧君眠飘来一声叹息。
“他会来寻你吧?倘若他真的来了,让我看到他对你的在乎,我……我愿成全你们,把你拱手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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