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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她从哪里听来的,这老人家都喜欢小孩子,尤其是那种老了还没有子孙的,更是会把自己的孩子给捧到天上去。
于是,晏紫锁定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上了年纪还没有子孙的老人家。
她等在繁华的街头,谁第一个蹲下来和她说话,老头子、又没有子孙的,那就是她的第一个爹爹了。
可是,如果是这样,叫爷爷会更加合适。
哎哟反正不想他了,管他是爷爷还是爹爹,她都要叫爹爹!
晏紫在街头等啊等啊,终于等到一个勉勉强强算是老头子的大叔,只是那个大叔看起来丑了点儿,又有些鬼头鬼脑的,晏紫当即就想打退堂鼓,换一个人做自己的爹爹。
但又一想,认爹爹靠的是缘分,说好是怎样就是怎样。要是可以随便换一个,那就不能叫爹爹了。
而且人家不也说了,这个世界上你啥事都可以选择,唯独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也就是不能选择自己的老爹和老娘了,她一开始就这样嫌弃人家,要他真的是爹爹,那他会伤心的。
可是……
这个爹爹,怎么是个骗子?
把她带到了一家有着很多姑娘站队迎客的花楼,揣好银子就跑了。她还这么点大,就要把她卖到花楼来,太没良心了,是个大混蛋,晏紫跺跺脚就跑了。
这第一次认爹,就以惨淡收场。
晏紫不但没有气馁,反而更加坚定心思要认一个疼自己的爹爹了。
第二个,是一个多金英俊,嘴角时刻带笑的温柔男子。
他笑起来好温柔好温暖,晏紫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决定要他当她的爹爹了。只是,他做她的爹爹,会不会太小了些?
在晏紫的死缠烂打,外加耍了一些特别的手段,这个人终于答应做了她的爹爹。可是,他后来迷上了一个坏女人,每天都只围绕着她转,最后还不惜为那个坏女人散尽家财。得知自己被骗后,受不了,和那个坏女人同归于尽了。
这是最让晏紫伤心的一件事情了,她的爹爹那么好的一个人,竟然为了一个坏女人昏了头了,她说什么话他都不听,还说她是个令人讨厌的孩子。
他死后,晏紫曾到阎罗殿里看望过他。
人死如灯灭,所有的仇恨也都忘了。他又恢复了他那温柔美好的笑容,这时候的笑容比以前的还要温暖,带着新生的朝气和蓬勃。
再过不久,他就会饮下孟婆汤,投到一户好人家。晏紫知道了这些,也就够了。
他会重新开始他的另一段生活,而她会继续去寻找她的爹爹。
她本可以再去找他,让他继续当她的爹爹的。但是他没有,因为这一世,她们已经了断了父子缘分,她不想再到下一世。
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只是感情,也有亲情。
她唯一能帮他做的,就是盯紧那个女人,让他下一世能过得轻松一点,不再像今生这般痛苦。
还好,那个女人因为坏事做得太多,投胎转世,入了畜生道,注定与他没有什么交集。
晏紫离开了,一连两次受挫,她开始迷惘,自己心中的爹爹,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几百年来,她一直都在寻找着她的爹爹,一个真心拿她当女儿的爹爹。
她记得有这样一个人,那个人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她虽然不记得那人是她第几还是第几十抑或是第几百个爹爹了,但那个人她直到现在都清晰地记得。
他在路边,把衣衫褴褛地她捡回家,他还给她烧了香喷喷的饭菜。那个爹爹做的饭菜可好吃了,但是能吃到他饭菜的人却很少。
他一个人住,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但被仇家杀死了。他杀死了仇人,然而孩子再也回不来了。
他的性子变得很孤僻,很难合群,但却把所有的爱和关心都给了她这个从路边捡回去的小女孩儿。
那些日子她真的好开心,因为她终于是个有爹爹的孩子了。爹爹对她可好了,他会教她习字,尽管她什么字都会写,但在爹爹面前她宁愿做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女孩儿。
爹爹握着她的手,教她写爹爹名字时的那种感觉,看到她字写得像狗爬似的,他会笑得合不拢嘴。
爹爹很少笑的,最好最真心的笑容全都给了她。
其实她早就学会写爹爹的名字了,那段日子,她写得最好的三个字就是爹爹的名字。她从头学起,并且学得不亦乐乎。
看到她写得好,爹爹会捋着他两撇小胡须,自豪地微笑。
她晚上睡不着,爹爹还会给她讲故事,陪她一起数星星。她说天上的小星星,每一颗小星星都是一个仙人,守护着夜晚的行路人。
爹爹不相信,他说一个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晏紫摇着头,反问她:若是一个人死了,就会变成一颗小星星,那天上的星星只会越来越多才是。那为何有的夜晚星星多,有的时候星星少,而有的时候又一颗星星都没有呢?
爹爹哑口无言,憋了半天,才含糊地说:一定是那些小星星偷懒了,不过放心,小星星偷懒,玉皇大帝会打他们的屁股。小星星害怕了,明晚又会出来的。
晏紫被他雷得满脸的黑线。
第二日,星星不但少了,而且还一颗都没有了。
她又问爹爹:爹爹,爹爹,你不是说小星星被打屁股后,知道害怕了,今天晚上都会出来的吗?
她爹爹这次思考良久,才装作很有把握的说:啊!那一定是昨儿个玉皇大帝下手太重了,小星星们屁股被打伤了,得卧床休息一阵子,过些日子才出来。
晏紫又问了:那昨儿个出来的小星星,难不成也给打了屁股?
她爹爹越扯越起劲,直接就把她当傻子忽悠了:啊!可不是,一人犯错,全体受罚,昨儿个出现的那些小星星也一块遭殃了。
…………
对话就这样无休止,父女俩人,坐在月色下,可以这样说上大半夜,一个都不嫌烦。
和她爹爹相处,晏紫习惯性地当个小呆瓜,而她爹爹,则表现得什么都懂。直到现在,她爹爹说过的一些很蹩脚的大道理还时常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尽管这之后有了许多的遗憾,但那位爹爹始终印在晏紫的心里。
因为是她,第一次给了晏紫一份父亲般的感情。
他把晏紫当成了自己的女儿,而晏紫也把他当成了爹爹。如果不是那件事,他们很有可能到现在都还是父女。
她晏紫的爹爹,她是绝不会让她老死的!
但是为何找一个爹爹,却是这么难呢?
难道血缘关系,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她本以为自己找到了最爱她的爹爹,也跟姥姥说好了,她以后要陪着爹爹一起过日子,要好好孝敬他老人家。
姥姥没有答应她,也没有反对,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爹爹被一群野人围攻,说是爹爹上山砍柴的时候侵犯了他们的地盘。
那些野人完全不给爹爹开口的机会,就要把他抓起来,晏紫无奈之下,召唤来了毒蛇猛兽,*退了那些野人。
本以为爹爹不会发觉,但他还是渐渐地产生了怀疑。
那个时候她太小了,不懂得掩饰,爹爹几个试探,她就立即露出了马脚。最让爹爹受不了的那一次,她无心道了一句,路边卖菜的那位大娘十日后会突然猝死。结果十日后,那位大娘果真突然就死掉了。
她永远忘记不了爹爹流露出来的那种痛心又恐惧的眼神,他说她是个小怪物,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小怪物。
不管她怎么恳求爹爹,爹爹都不肯要她这个女儿了。后来,爹爹在忧惧之中,慢慢死去……
晏紫一直以为,爹爹之所以会死,都是被她给吓的。
那个时候,她消沉了好一阵子。
后来才知道,那位爹爹在年轻的时候曾经发生了一件怪事。他的娘子,在生下孩子后就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有人曾看见她和一只白玉老虎进了山。
后来一位老樵夫上山打柴的时候,还看见了那只白玉老虎。白玉老虎一转眼变成了一位翩翩美男子,而在他不远处的石头上,端坐着一位女子。
这个女人,据那老樵夫所说,像极了爹爹的娘子。
人家都说爹爹的娘子是碰上怪物了,爹爹嘴上一直说不信什么怪物,他的娘子肯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非要离开他不可。
但他的心里,却恨上了“怪物”两个字。
事实上,他这一生所有痛苦的根源都源自那个“怪物”。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得知晏紫很有可能是个小怪物的时候,他会大受刺激,会受不了。甚至,因此郁卒而终——这件事,是晏紫心中的一个痛。
这也就是为什么,晏紫以后每认一个爹爹,都会毫不掩藏自己是一个“小怪物”的事实。
若是别人,可能就此收手,再不认什么爹爹。
但晏紫不同,她汲取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灵气和意志更非常人能比。在她没有找到一个不在乎她的一切,只愿意把她当女儿看待的爹爹之前,无论经历多少次挫败,她都不会放弃——也是因为她是五彩石幻化出来的,对于人类所拥有的亲情会特别的渴望。
一路走来,她的爹爹不计其数,有的不过几个月,有的不过几天,有的甚至只有几个时辰。
这些人,认她做女儿,有的是觉着她还挺可爱、聪明伶俐的,挺讨喜。然而等她一表现出不乖任性的姿态,他们就立即不要自己,想把她给丢了。
有的则是利欲熏心,在看清了自己的本事后,就要她帮忙做一些为非作歹的事,又或者通过她的本事大捞钱财。这种人,自然不是晏紫需要的爹爹。
最糟糕的,有些人因为忍受不了她一个小孩子比他们那些有名的才子学士还要聪明,恼羞成怒之下竟然要杀了她。
姥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也不再由着自己任性,再在凡间这样胡闹下去。
姥姥说,要是再由着她这样频繁地认爹爹,很有可能会天下大乱的。
最重要的是,人间,虽然信奉神,却很少有人真正见识到神的存在。
人有人的世界,仙有仙的世界,道者有道者的世界,如无必要,互不干扰。
最后她求姥姥,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如若还不成,她自此断了认爹爹的心思,也不再轻易踏足人界。
就是最后一次,她等在极乐园冰天雪地的小路尽头,等到了她现在的这一任爹爹。
…………
“我想我爹了——”
“你……爹?!”灵岚瞪大了眼睛,“你哪来的爹?不是,你哪个爹?”这小鬼的爹爹实在是太多了,她实在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一个。
“当然是我现在的这个爹爹,也是我最后一个爹爹。”晏紫强调,语气里有着说不出来的认真。
“最后一个?”
“……嗯。”晏紫把她最近发生的事情,包括她和姥姥的约定,还有和平昙相遇相处的事情全部都和灵岚说了一遍,灵岚听了后久久不语。
“他很在乎你?”过了许久,灵岚问。
“我想……应该是的。”晏紫斟酌着点点头。
灵岚却听出了不对,“我想?应该?”
“哎呀我也不知道啦,爹爹那人尽会装酷,别说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我连他是否高兴我都不知道。”想想,在爹爹面前,她还挺失败的。除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心思,她什么都读不到。
不过这些,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一定是姥姥做的手脚。
“你个小鬼也有今天,你不是会读懂别人的心事吗?”别人想什么,能瞒过她?
“姥姥不许啦,她说,你若真想让一个人对你好你就得先对他好,过早地猜测他的心思就会影响你接下来要走的路、影响你的决定。再说,一个人的心思是会变的,你读懂了他这一刻的心思,下一刻他可能会突然改变。这个世界最难猜透的,便是人的心思了……”
晏紫苦恼地扯着自己的头发,老实说她并不是特别懂这些话,不过姥姥说的她都会听着。
也正因为灵岚的这一番询问,陪她说话解闷儿,晏紫难过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
她刚才就是看到平昙孤独的身影,感到很难受。但她毕竟是个乐天的小孩子,有什么不快的情绪,很快就消散了。
再过五天,她就可以再次见到爹爹了。
她要赶快回到客栈去,等爹爹回来——“诶诶诶~~你去哪儿啊,都这么晚了?”灵岚看这小鬼,一会儿弄一出,不知道她是脑袋抽了还是被驴给踢了。
“我要回客栈去,等爹爹回来——”
“啧啧啧!我说小晏紫啊小晏紫,你这位爹爹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你瞧瞧你这张小嘴,还真是三句话不离你那爹爹呢。”
“是吗?哦呵呵呵~~我这么想念爹爹,也不知道爹爹晓得了会不会很高兴?如果爹爹也这般想我,我是一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
灵岚受不了地甩头,这小鬼在发什么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个思春的闺妇在思念自己的情郎呢。
“你爹爹已经回去了?”看她这么心急火燎地想要回去,难道是她的爹爹这会儿已回到了客栈之中?
晏紫摇摇头,“爹爹五天之后才会回来。”
“那你……”真是疯了真是疯了,灵岚完全被这小丫头给刺激到了。
“还有五天呢,你屁颠屁颠跑回去干嘛,一个人坐在客栈里吹冷风啊?与其那样,还不如在这里陪我呢,我自从被天上的那一帮老家伙丢到这个鸟不下蛋的地方,可是无趣透顶,就差找块风水宝地直接睡进去得了。”
“灵岚姐姐,你总算是承认了。”晏紫就跟偷了腥的小猫咪一样,乐得缩了一下脖子。
“我承认啥啦?”
“你很高兴我能来看你,你肚子里都乐坏了,只是嘴上不说……”
灵岚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
“如果你接下来的五天里在这里陪我,我不介意你做如此想。”
…………
晏紫留下来了,这次可不是她死乞白赖的非留在这里不走,而是灵岚开口,“请”她留在这里的。
就冲着这破天荒的头一遭,晏紫也不能不答应。
也为此,灵岚拿了不少的好东西出来招待她。
吃饱喝足之后,灵岚跑到她的大树上继续睡她的觉去了。而她的床铺,则被晏紫给占了。
但即便没有晏紫,灵岚那个没一刻老实的性子,宁愿靠在树上吹风,也不会乖乖地躺在床上。
为此,灵岚还有一套很独特的理论。
譬如说喝了点小酒,靠在树上吹会儿风,可以让酒香更好地在周身发酵,与自己的血液融为一体。
喝完酒后,有些醉醺醺的,沐浴着从树叶间洒下的阳光,嗅着微风带来的木叶的清香,是一种很美好的享受。
这种美好,绝对是没有感受过它美好的人所能理解的——也正因为此,这两个人,一个睡在屋里,一个睡在外面的大树上,所以晏紫没有发觉到发生在灵岚身上的变化——双魂共生,白日和黑夜性格迥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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