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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部市的冬天阴郁里透着些许刺骨的寒，终日里烟雾缭绕，阳光是胆怯的身影，回避着湿雾的锋芒。一到晚上，阴气逼人，能源大学古老的建筑隐藏在这云雾里，如《人间道》里面的兰若寺般神秘，只可惜，少了漂亮的小倩。
徐思泽此时正在宿舍里面埋头苦读，他对学习有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动力，他也有个目标，那就是在大三的时候提前毕业，这样便可以为自己多争取一年时间。要知道官场里面大一岁小一岁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改革开放以来，党中央提出干部队伍年轻化的指导方针后，各地各政府，小到科室，大到整个单位，三十多岁的处长比比皆是。西部能源大学也不例外，暗地里面还有一句俗语：三十五不提科，四十五不提处，五十五难再走，不如回家溜小狗！意思很明确，就是说，三十五岁之前不提科长，基本上就定型了；四十五岁前当不了处长，也就可以在一旁喝茶看报纸了。如果五十五岁还没当上厅长，那就提前回家带孙子，遛狗。
为什么官场中很多人越过越小？身份证上明明是70年的，结果过完一个年就变成了72年的，网络上说的很多关于逆生长的故事，源于官场。有几个嫌自己官大的，又有几个嫌权力握在手里时间长的？
徐思泽正是为了这些理想，夜以继日的疯狂学习。
夜幕笼罩下的南部市市委书记岳永明的办公室依然亮着灯。
岳永明早已经气的面红脖子粗的。站在办公桌前的向小臻耷拉个脑袋，活脱脱一个受气包的摸样。
岳永明说：“向小臻同志，你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你看看你办的这些事情，我那么信任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向小臻连连点头说：“对不起，岳书记，我真不是有心的，我哪里能料到这李郁江背后捅刀子啊。”
岳永明说：“你活该被人捅。学生还没放假，你就跑去省里给王若林过生日，你是想当官想疯了吧？”
向小臻说：“这个我真没料到，王若林同志的生日，每年下面学校都会有人去专程给他过生日，去了他也许记不住，但是不去的他肯定记住了。岳书记你有不是不知道上次能源大学评先进的时候，是谁最后提出的反对票？是王若林同志。您想，我西部能源大学年年评先进，就去年不是，外人怎么看我们？再说，评不上先进，国家的划款补助就会少很多，我这不是也在为咱们南部市着想吗？想如今，能源大学也是南部市的一块招牌，就为了这个招牌，能源大学的搬迁问题才斗了这么多年。所以，我觉得我这次没做错！”
岳永明说：“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你办的叫什么事儿？打个电话就把学生买票的事情推给李郁江，你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吗？你是主管学校这块的校长，他是管党口的一个副书记，如果你不表态，他就不敢插手，你表态了，他就敢名正言顺的跟你干，我看啦，你这个书记也别干了。”
向小臻紧张的问：“岳书记您说的这句是什么意思？”
岳永明说：“张封亿副省长今早上给我打电话了，在我面前狠狠的表扬了李郁江，说李郁江同志真正的做到了为官一方，为民着想。提出了发文件在整个教育系统内部进行表扬。同时对某些同志的擅离职守提出不点名批评，希望有些同志注意自己的工作方向，勿动歪念。”
向小臻脑门上已经渗出些许汗水，他颤抖着问：“张副省长说的这个人是我吧？”
岳永明说：“你觉得呢？”
向小臻说：“那现在怎么办？”
岳永明说：“还能怎么办？照指示办！你啊，张副省长的意思，你还干你的校长，取消代理书记的职务，李郁江同志职务不变，进入考察组考察范围，能源大学党委书记一职暂时空缺，现行党组各部门由李郁江同志全权负责。”
向小臻长叹了一口气，说：“那党委书记的人选是一直空着吗？”
岳永明说：“省里另外有安排，你啊，把事情彻底搞砸了。”
岳永明站起来，默默走到窗前，巨大的落地窗，南部市的夜景尽收眼底，却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伤感。能源大学这盘棋如今已经彻底下成了残局，接下来该怎么走呢？
岳永明是个武侠迷，他很喜欢金庸笔下的各种高人，尤其是《天龙八部》里面的无崖子，此人武功和内力均深不可测，但是却苦于找不到一个中意的传人，于是命苏星河摆下真龙棋局，等待有缘人来破解。很多年过去了，始终没有人能破解。最后是虚竹，一个年轻的小和尚破解了这个棋局。
岳永明也是想借这盘棋找向小臻作为自己的接班人。可没想到这向小臻接二连三的出问题，连个小小的李郁江都搞不定，他现在考虑的是，要不要放弃这颗棋子，或者能源大学这盘棋。
年初二的时候赵书记就回到了学校。
徐思泽一早便通知了冯奎赶往机场接机。一路上无聊，徐思泽便和冯奎闲聊起来。
徐思泽问：“冯哥是哪里人？”
冯奎说：“徐助理，莫要那个叫！我一个小司机受不起的，我得叫你哥才是！”
徐思泽说：“客气了，你我同为李书记服务，我还只是个学生，叫是应该的，你受得起，你跟李书记时间长，很多方面我还得请教你呢！”
冯奎说：“要的嘛！徐助理有事尽管开口便是。我就是土生土长的南部市人。”
徐思泽说：“听说你之前跟的是董向荣？”
冯奎点点头，说：“是啊，之前是董书记，后来便是李书记咯。”
徐思泽说：“那董向荣和李书记的关系肯定很好吧？”
冯奎说：“莫那么说，你以后当着李书记的面可不能提董向荣。我说句实话，董向荣退下来以后，李书记和他就不来往了。我有一次碰见董向荣，就停下来跟他说了两句话，传到李书记耳朵里，差点就把我调去开校车了。”
徐思泽说：“那现在董向荣住哪里呢？”
冯奎说：“好像是回省城了，原本在西山那套别墅群里面有他一套别墅，他也是打算在那边养老的，后来李郁江一上台，就取消了离退休干部享受现有别墅的待遇。当时董向荣回学校来大闹了一场，可是有啥用呢？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退休了休的人你还想咋样？凡事都得现在当家的说了算。”
当官的都是五十步笑百步。当年李郁江还是个小喽喽的时候，跟着董向荣跟的那叫一个紧，退休以前给他承诺的一切，退休以后直接给他一直画，就打发了。意思就是说，画饼充饥，真正想实行，那你就别想了。
江湖上常说，感情不在，仁义在。再怎么说，李郁江也是董向荣一手提拔上来的，何以闹到如此地步呢？
徐思泽第一个想到的是关于李郁江媳妇的传说，李郁江现任媳妇是董向荣当年的情妇。就和大特务头子毛人凤的经历如出一辙。后来戴笠死在戴山的时候，毛人凤一上任便干掉了所有戴笠的亲信，就连戴笠身前用过的办公室，坐过的车，给他开过车的司机全部换掉，他逢人便说，辟邪！恐怕辟邪是假，报仇才是真的。
徐思泽对李郁江的媳妇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他问：“冯哥，你见过李书记的夫人没？”
冯奎说：“说实在的，我只远远见过一面，真容倒是没见过。”
徐思泽说：“李书记为啥不带到学校来呢？”
问完就后悔了，带到学校来何以和宋娜有那么一段？何以能够行动自如呢？
冯奎似乎没听懂，说：“李书记觉得省城好，孩子上学方便，就留在省城咯。对了，徐助理，你信不信咱们能源大学迟早要搬到省城去？”
徐思泽说：“有消息？”
冯奎说：“我觉得李书记有这个能力，他和董向荣完全是两种人，董向荣是那种咋咋忽忽，好像什么都能办，实际上却是什么都事与愿违。李书记不一样，李书记从来都不做没把握的事情，他从来不说一句废话，很多大事都是在不经意间办的。他上台以后，向书记虽然是明眼上的代理书记，实际上党口这一块还是李书记说了算。你听说没？省里要专门嘉奖李书记，这次好像向书记的代理书记要被拿掉了？”
徐思泽说：“哦？是扶正了吗？”
冯奎说：“没有，好像还是干原来的校长，李书记还是副书记，但是学校党口这一块归李书记管了。”
徐思泽也是一天前从龙振邦那儿得到的消息，如今连冯奎都知道了，看来在整个能源大学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那李书记这次提前回来的目的是什么呢？不可能是心系学校，心系学生吧？那都是扯淡的事情。徐思泽隐隐觉得李郁江想当这个学校真正的一把手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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