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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现代没怎么骑过马，不过，这点小技能，还是不在话下的。很多时候，动物往往比人更可靠。
上山的路布满荆棘，不知名的野花盛开在泠泠月光下，显得尤为特别。
孤寂的山道十分陡峭，沈碧芊不得不弃马，步行而上。
幽幽笛声从远方断断续续的传来，带着一丝苍凉，一丝肃杀之气。
沈碧芊的心头隐隐觉得不安，步履便又快了几分。
此时，青云观内的战斗已接近尾声。
战场十分惨烈。
无数黑衣人倒在血泊里，凌千烨执剑站在那尸身中间，浑身被鲜血染透，濡湿的头发贴在额前，不断的喘着粗气。
身上布满伤口，血还在丝丝的往外渗。
他已经筋疲力尽，若非意念支撑，此刻已经倒下了。
然而，四面八方还有无数黑衣人慢慢朝他逼近……
硕大的圆月挂在青云观的屋顶上，那里站着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面具遮着眼睛和鼻梁，可只凭他这张薄唇，凌千烨便已知晓他是谁。
他根本不敢相信，那个人竟然会对他痛下杀手。
可眼前已成炼狱，而他的笛声从未停歇。
是他用笛声引来无数暗卫，将他诛杀在此。
那个人，终究是要为了皇权，连亲情也不顾了吗？
凌千烨的手不住在缠斗，眼中被伤痛弥漫，剑身发出悲鸣，似乎已意识到主人到了强弩之末。
笛声渐渐悲壮，黑衣人忽而齐齐跃起，如群狼朝凌千烨扑去。
“住手——”
黑夜中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凌千烨本已不打算反抗，可是听到那个声音，却猛然瞪大的眼睛。
随即便看到一个娇弱的身影窜来，她手里不知拿了什么东西，激射而出，数十黑衣人应声倒地。
她趁着这个空档，来到凌千烨身旁。与他并肩而立，皱眉问道：“你还好吗？”
凌千烨有些震惊，他没想到沈碧芊会来救他。
明明在宫里的时候，他碰她一下，她都觉得恶心。可为何，现在却只身前来？
最初的震惊过后，凌千烨又变得焦虑起来。
周围高手环伺，杀也杀不尽，她来了，不是要陪他去死吗？
想到这里，凌千烨的声音便染上了一丝焦急：“你来这里作什么？你快走，我不需要你救！”
沈碧芊“切”了一声，都到这个时候了，还逞强。
“不想死就闭嘴！”
沈碧芊眼疾手快，一刀下去，便斩了偷袭凌千烨的一个黑衣人。
凌千烨也不再耽搁，立刻加入战斗。
两人背靠着背，互为后盾，打的黑衣人节节败退。
可那些黑衣人就像飞蛾一般，没完没了的扑杀而来，好像不把他们灭了，便永远不会停歇。
笛声在这炼狱场像恰如其分的背景音乐，沈碧芊却敏锐的发觉，这些黑衣人的眼睛很特别，瞳孔散发着淡淡的幽光，似乎没有感情，也没有思想。不知疲倦也无痛感。
刹那间，有什么东西窜入脑海。
沈碧芊想起，她曾经跟老师学过一节傀儡课，正常人长期服用一种药物，之后便会变得痴傻麻木，只听从操纵者的吩咐。
俗称傀儡人。
这操纵者为了从傀儡人身上获取暴利，便研制出可用器具或声音或气味的媒介，来控制傀儡人。
之后，再将此转卖给有需要的人。
而眼前这些黑衣人与绵绵不断的笛音，似乎有某种潜在的联系。
沈碧芊的心微微一沉。
若是不擒住这操纵者，只怕她们不被黑衣人杀死，也要力竭而死。
想到这里，沈碧芊转而对凌千烨道：“我有办法逃出去，你先替我拖住他们。”
“嗯。”自从沈碧芊出现，战斗了一夜的凌千烨仿佛又充满了力气，他以为沈碧芊要离开，便道，“你只管逃，别管我。”
沈碧芊抿嘴一笑，也不做解释。
凌千烨挥剑如风，很快便给沈碧芊腾出一个空档。
沈碧芊凌空跃起，足尖在凌千烨肩膀借力，直接朝那戴着青铜面具的人袭去。
也许是意识到了沈碧芊的动作。
对方的笛声突然变得急促凄厉，下面的黑衣人瞬间便怒意高涨，爆发出强大的毁灭力。凌千烨顿时便被黑衣人淹没了。
沈碧芊心急如焚，二话不说，握住刀柄，狠狠朝对方掷去。
那人嘴角划过一丝淡淡的轻蔑的笑意，微微一侧身，便躲过了攻击。可是没想到，侧身的一刹，脚下的瓦片便滑了下去，他整个人也因重心不稳，朝旁边跌去。
沈碧芊眼睛一眯，就是现在！
她飞身而上，立刻抢夺对方手里的笛子。
那人身形未稳，竟着了沈碧芊的道。
等他从屋檐跌下，稳住身形，沈碧芊已经靠在了他身后，一根银针正抵在他的脖颈上。
她来的时候，没有带太多东西，只随身携带着一卷银针和一把长刀。
那银针在对付黑衣人的时候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不过，哪怕只剩下最后一根，对她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她上来的时候，便敏锐发觉，他脚下的瓦片有所松动。所以，掷出大刀不过是声东击西。
笛声停止之后，那些黑衣人果然全部停止了动作。
凌千烨终于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他以剑杵地，慢慢站了起来。
抬头，看着沈碧芊。
明亮的月光下，她墨发翻飞，裙裾飞扬，脸上虽有血迹，却依旧挡不住她的绝代风华。
那一刻，凌千烨的眼里，心里竟是从未有过的惊艳和欣赏。
“哈哈，哈哈，哈哈哈……”
空寂的道观中突然响起一阵狂笑，戴面具的男人，完全没有被挟持的恐惧，反而有恃无恐的对凌千烨道：“你以为我输了吗？”
这声音是那么熟悉，熟悉的让凌千烨心痛至极。
如果没听到他说话，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可现在，他想逃避都无处可躲。
他听见对方冷然道：“我知道你认出了我。你打算如何呢？送我去见父皇？还是要一剑了结了我？”
话音刚落，他便随手摘下了面具，仍在一旁。
那面具下，是一张清冷的面容。
——大皇子凌千城。
沈碧芊也是一怔，她记得大皇子与凌千烨是亲兄弟啊。怎么会……
她突然想到，太上皇嘱咐她把长生丹交给凌千烨时的情形。
那时候，他的眼中似乎藏着很多的秘密，她并未深究。
如今想来，太上皇应该已经猜到，是谁在长生丹里动了手脚，是谁想要他的命。所以，他要凌千烨一个人来寻找答案。
只要看到满屋的死人，他就会猜到是大皇子所为。
因为，抓人充军这件事，太上皇特意交给了大皇子。若果真是他，这青云观中的人，他不会留活口。
凌千烨那么聪明，定能猜到他的用意。
太上皇本意是想提醒凌千烨提防凌千城，这是在他被人差点杀死在龙床上的时候，下的决心。
他知要踏上皇位，便会有无数人的尸骨成为基石。
但是，那个一心一意要他命的孙儿，终究是让他寒了心。
他只是低估了大皇子的毒辣手段，所以，当他再次从鬼门关转出来的时候，便担忧起来。大皇子连他都能下手，又怎么会对自己的手足兄弟留情。
所以，他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要沈碧芊快去救凌千烨。
事实还真如他所料。
眼下，凌千城见已无退路，索性把一切都摊开了。
他坦然的看着凌千烨，好像笃定凌千烨不会把他怎么样。
沈碧芊却知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立刻便提醒凌千烨：“他既要至你于死地，你何必再犹豫。若你下不了手，我替你杀了他！”
可半晌，凌千烨却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放了他。”
什么？沈碧芊惊讶极了。
凌千烨抬头，带着怒意，大声道：“我要你放了他！”
凌千城嘴角笑意渐深，可眼底却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只是，那情绪很快便被漠然代替。
他轻轻拨开沈碧芊的手，脸色仍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毫不知情的局外人。
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捡起地上的笛子，走过遍地的尸体，来到了凌千烨身旁。
沈碧芊的手猛然握紧，生怕他再动手。
这一次，她的担忧有些多余。
凌千城侧身，不知与凌千烨说了什么，之后，便朝大门而去。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山门，笛声再次响起，只是，剩下的黑衣人没有再攻击，而是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一切都重归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一地的尸体却昭示着，这里曾经有过一场怎样惨烈的搏杀。
凌千烨终究是撑不住，膝盖一软，一条腿屈在了地上，沉重的身体都靠长剑撑着。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未动。
哪怕到了生死一刻，他都没有任何害怕。
可是，现在，他的眼泪却一滴一滴从眼眶滚落，掷地无声。整个人都仿佛笼罩在悲伤的气氛中，看起来竟有一丝可怜。
沈碧芊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她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背，给他一丝安慰。可是，看到他肩膀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手掌竟不知如何安放。
突然，他鼻音浓重的说：“他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比父皇，比母后还要重要。
很小的时候，母后刚刚晋升四妃之一，根基未稳，很多人都想伺机除掉她。
甚至不惜把魔爪伸到了他身上。
因为他小，所以很容易得手。
记得有一次，他被容妃的孩子推下河。是哥哥不顾一切跳下水，把他救了上来。
他还记得，自己迷迷糊糊趴在哥哥的肩膀上。听他焦急的说：“烨儿不怕，哥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后来，他发了三天烧。
醒来的时候，得知容妃的儿子死了，是中午纳凉时，被跑进寝殿的毒蛇咬死的。
他知道，是哥哥做的。
因为这样的事情，哥哥做过不止一次。
他曾经说过，谁敢害烨儿，哥哥就让他死！
那时候，哥哥就是他最信赖的人，是他绝对的依靠。
可为什么，那个说过要保护他一辈子的人，现在却要亲手杀死他？
“为什么？”凌千烨痛苦至极，仰天长啸。
最后，在极度的痛苦中，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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