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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庭院之中,不时传来凄厉的哭声。柚香园大门紧闭,守卫森严,路过的丫鬟小厮都不敢多逗留,听见哭声也装作没听见,赶紧低头离开。
背地里却小声嘀咕起来。
“夫人可被气的够呛,听说前日发病,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小姐是一点都不体恤夫人啊。”
“快别说了,咱们小姐从小锦衣玉食,若是去了鸟不拉屎寸草不生的大魏,岂不是要被活活折磨死。”
“快别说了,赶紧去给夫人送药吧。”
……
这柚香园是慕容迦兰的庭院,自从皇上下旨,让她去大魏和亲之后,昭阳长公主就将她锁在了屋中,不准她踏出半步。
她哭也哭了,闹也闹了,甚至绝食相逼,可昭阳长公主依旧不为所动。
她知道,母亲一旦下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更改。
可没想到,连一向疼爱自己的哥哥慕容白竟然也跟母亲站在同一阵线。
为此,她连慕容白也恼上了。
慕容白仍旧日日来看她,她一开始哭着求他。
她从来没有那么求过他,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衣袖,哭着喊:“哥,你帮帮我,我真的不想去和亲。你们逼我去,就是逼我去死啊。”
慕容白心疼的看着这个妹妹,伸手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终究是叹了口气:“不是哥不帮你,而是如今我们大周的局势……”
剩下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大周经过长时间的内乱,国力空虚,社稷动荡,邻国大魏举兵来犯,短时间内已经夺下数十城池。以前凌千烨常守边关,大魏还算老实,如今凌千烨身为太子不能轻易带兵,朝廷派去的将士无一例外都吃了败仗。
只能和亲止战。
于国家,他不能阻止这场和亲交易。
于私情,他宁愿自己战死沙场,也不想让妹妹受委屈。
劝解的话溜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只能无力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之后慕容白再来,她便摔东西骂他:“我没有你这样绝情绝义的哥哥,你给我滚!”
慕容白紧紧握着拳头,任由她发泄,最终才从嘴里憋出一句话来:“别再想他了。就算你不去和亲,你们也不可能的。”
他知道慕容迦兰一直喜欢贺臻,若是以前的他,定会让妹妹再接再厉。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他长大了,事故了,明白什么叫身不由己。更明白个人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和无力。
他们看似皇亲国戚,事实上也不过是皇上手中的棋子。他一句话便定了所有人的生死。
不懂事的时候,张扬跋扈,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可最后才发现自己的狂放是多么的可笑。
自己身为男子尚不能爱自己所爱,更何况身为女子的迦兰。
贺臻是禁军统领,是皇上倚重信任之人,这样的人娶谁都好,就是不能娶皇室中人。
否则,皇上只怕在宫中就要坐立难安了。
可这些话,慕容迦兰未必不懂,可是,爱上了一个人,就如同飞蛾扑火,哪怕明知是死路,却依旧视死如归。
她比他这个做哥哥的要勇敢,所以,慕容白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
他不知道怎么劝解她,就像当初他不知道怎么劝解自己一样。
他们兄妹都是情种。
人生自古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末了,慕容白也只留下了这么一句:“对不起。”
说罢,便夺门而出。
他没回头,不知道此时的慕容迦兰已经泪流满面。
随着和亲日期越来越近,她倒也不怎么发脾气了,只是身子一日比一日消瘦,精神状态也不好,只怕没等熬到和亲,人就不行了。
这几日夜色都很美,月亮像个大圆盘挂在天上。
慕容迦兰抱着膝坐在榻上,身子懒懒的靠着墙,百无聊赖的望着天外的月色出了神。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谁,她的嘴角忽而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来。
那个冰坨子,见了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管她怎么缠着他,赖着他,他都不为所动。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跟看别人的不同。
女人的第六感绝不会错的。
她觉得他心里有他。
虽然她表白了无数次,他都毫无例外的拒绝,可她相信,只要他知道自己要去和亲了,一定会救她出火海的。
所以,她在府里大闹之后,便托人去给贺臻带了信。
没想到,信送出去很多天,一直没有等来贺臻。
从满怀期待到彻底绝望,她突然觉得自己挺傻的。
她不闹了,不哭了,心死了,认命了。
可没想到,这时窗口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清脆的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认识的慕容迦兰可没那么容易投降啊。”
慕容迦兰浑身一震,整个人都傻了。
她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惊喜的叫道:“芊姐姐!”
沈碧芊急忙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别叫。”
她翻身进屋,将窗户关好,这才走到慕容迦兰身旁,细细的打量她一番,皱眉道:“瘦了。”
一句话,让慕容迦兰的鼻子突然酸了起来。
她扑过去抱住沈碧芊,哽咽道:“芊姐姐,你去哪儿了,迦兰好想你。”
难得这大周都城里,还有一个朋友。
沈碧芊也动情的抱住了她。
这一抱,越发觉得她瘦的厉害,整个人好像只剩下骨架子似的。
这天晚上,两个人彻夜长谈,一直聊到了天亮。
沈碧芊对她道:“你的事儿我都知道了,别怕,我替你嫁。”
慕容迦兰一听,立刻摇头道:“不行,芊姐姐,前面是火坑,我怎么能让你替我跳呢?”
“别急,我还没说完。”沈碧芊对慕容迦兰道,“我不会真的嫁去大魏。在路上,我寻个由头就逃了。你放心。”
顾宸被皇上抓走了,沈碧芊要想办法救他出来。可现在不知道他被关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生命危险。唯一能救他的办法,便是铤而走险,挟持皇上。而能与皇上近距离接触的方法,便是在皇上送嫁的时候。
这样既能替慕容迦兰解决危机,又能达成目的,两全其美。
只是,这些得先瞒着慕容迦兰。
毕竟在事情发生之前,有太多的未知,为了慕容迦兰的安危,也为了事情能顺利进行,她只能如此。
慕容迦兰还是觉得不妥,刚要说话,沈碧芊便又道:“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贺臻,那个禁军统领。女人要结婚嫁人,就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说着,还故意调侃她道:“你应该不是迂腐之人吧。”
慕容迦兰听到贺臻的名字,眸色微微一暗,苦涩道:“我不迂腐,有人迂腐。我可以不在乎女人的名节跟他一起私奔,可也许,人家压根就没有看上我。”说着,眼泪不自觉就流了下来。
沈碧芊与贺臻没什么交集,可以她的理解,这世上应该没有哪个男人能抵御的了一个软妹子的软磨硬泡。
尤其是贺臻那种禁欲系的男人,看起来不近女色,实则是小时候缺爱,不懂得如何与人相处,而慕容迦兰又是个可爱又善良的萌妹子,与他正是互补。
她总觉得贺臻应该对慕容迦兰也存在爱意才对。
可看慕容迦兰这神情,好像被拒绝过一样,便问道:“你亲耳听到他说什么了吗?”
慕容迦兰摇了摇头,便把自己送信的事儿说了一遍。
沈碧芊使劲儿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信件这东西说明不了什么,也许是路上遗失了,也许是被你母亲截去了。若是你信的过我,我亲自去替你走一趟,如何?”
听沈碧芊一分析,慕容迦兰的心仿佛活了过来,她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有些不确定道:“那……若是他亲口说了呢?”
“那你就一个人潇洒的离开,这样以后也不会留下遗憾。”
沈碧芊这么洒脱的话,把她从自怨自艾的深渊中拉了出来。
她一向是爱笑又自信的姑娘,沈碧芊一席话,便如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她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点了点头道:“好。若是他亲口说出不喜欢我,我便会把他放下。”
沈碧芊微微一笑:“这才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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