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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君山没话找话道：“万一被人杀了，这场交易也算结束了。”
沈碧芊头也没抬，只嗤笑了一声：“你们要的不是那个铁箱子吗？和亲公主不过是个由头，有那么重要吗？”
程君山被噎了噎，对沈碧芊竖起了大拇指：“果然一切都逃不过女侠的眼睛。”
“那铁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沈碧芊扭头看着程君山，问道：“那些杀手也是因那箱子而来？”
这回程君山没有再装傻。
他的目光变得很沉，停了半晌，才道：“应该是我大哥的人。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此行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截获铁箱，一个是杀我。”
沈碧芊眸子微微一瞠。
“很惊讶吧。外面都传傅南籍之子如何聪明绝顶，如何嚣张跋扈，傅南籍又是如何袒护儿子等等，可只有我知道，这都是捧杀。俗话说，要想让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从小到大，在人前他都是捧着我，给人一种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假象。人后，却总是冷眼相待。就算我真的努力赢过大哥，讨好他，也都会被他各种讽刺。”
程君山看着远处，笑了笑，接着说：“我有时候真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若是，他从来没有爱过我，让我放出去惹是生非，不过是为了留把柄给皇上。让皇上以为，他虽然位高权重，却依旧有软肋。小芊芊，你知道从小被人当成棋子的感受吗？”
那一刻，他心底的伤仿佛比身体的伤更加血淋淋的展现在了沈碧芊面前。
他说：“我们是父子，血浓于水，他却随时可以舍弃我。你见过这样的父亲吗？”
沈碧芊沉默了，她也看过很多的人世无常，也明白人性种种，可在一个位高权重的丞相府里，她却如何也想象不到。
大魏的重臣，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
沈碧芊沉默了，她不知道怎么劝他，也怎么会说话。
只静静的把烤好的野鸡取下来，撕了个鸡腿递过去：“吃吧，刚才不是说饿了吗？”
程君山含着泪，“噗嗤”一声笑了，有些喃怪道：“小芊芊，我都难受成这样了，你都不知道哄哄我吗？”
“我不知道怎么哄人。”沈碧芊很真诚道，“你哄了自己这么多年，不也没有哄好吗？”
一句话让程君山的笑容又散了。
他想想也是，便叹了口气。
只是，想起什么，他突然道：“如果今日换成是顾宸，你也会这么对他吗？”
提起顾宸，沈碧芊手微微一僵，随即道：“不会。”
失望从程君山眼中闪过，他不甘心的追问道：“为什么，你不是不善言辞，不会劝人的吗？”
“因为他不一样。”
一句话让程君山再也问不下去了。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程君山咬了一口鸡肉，外酥里嫩，手艺出奇的棒。可他却味同嚼蜡。
隐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第一次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她面前。
她知不知道，他已经打开了心扉。
可她却似乎根本不在乎。
程君山突然觉得噎的很，啃了两口便放下了。
沈碧芊完全没发现他的异样，撕下另一只鸡腿吃了起来。
这时，程君山又耐不住寂寞，说道：“你一路跟来，不就是为了顾宸吗？这次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再加上你又救了我。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只要你说出来，我便可以帮你。”
他其实是抛出了鱼饵，看她会不会让他放了顾宸。
虽然他早已经知道顾宸在她心中我的位置，他还是忍不住想一再试探。
听到他这句话，沈碧芊果然一怔，随即露出一丝喜悦的神情，扭头盯着程君山道：“此话当真？”
“我程君山向来一言九鼎。”
“我要你放慕容迦兰离开。”
程君山以为自己听错了，结结巴巴道：“你当真只为公主求情？”
沈碧芊坚定道：“没错。顾宸只要在大魏，就算掘地三尺，我也会将他找出来。可迦兰不一样，她若是入了大魏，就再也没机会了。”
其实，她这一路都在想如何替慕容迦兰脱身。
如今既得了程君山这句话，她索性就顺水推手，只要程君山点头，那就事半功倍了。
程君山思索了一下：“没问题。只是，这和亲……”
“我来。”沈碧芊目光沉静道，“之前在驻地，我见那些杀手几乎把使团的人都杀干净了，既如此公主长什么样，想必也没人知道。只要你说我就是公主，那我就是和亲公主。”
程君山听着沈碧芊的话，心思几转。
说实话，他没想到，沈碧芊竟然愿意代替慕容迦兰和亲。毕竟，这是政治联姻，入了宫门未必会好过。
可随即，他的心里也冒出一丝希望来。
大魏皇帝答应和亲，是为了铁箱子，那么这个女人，他自然不敢放在睡榻之旁。
大约到了大魏，也不过是送给某个文臣武将而已。
若是届时，他求娶沈碧芊，也算是将这个烫手山芋给劫走。皇帝未必不会答应。
想到这里，程君山便一口应了下来：“好。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农舍附近的村民十分淳朴，对两个外乡人都很照顾。
这里偏僻，再加上慕容迦兰长得甜美漂亮，十里八乡都没见过这么俊的姑娘，所以，很快慕容迦兰就成了邻里街坊嘴里的神仙人物。
来说亲的人隔三差五的往家里钻，让慕容迦兰一度很尴尬。
若不是她身上的烧伤未愈，贺臻早就带她离开了。
眼下两人被困在这地方，就像陷入了泥沼一般。这村民没啥坏心眼，就是嘴碎，又胡搅蛮缠。
有时候被贺臻暴力劝回，就坐在门口骂上好几天。
贺臻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十分头疼。
每次看到贺臻吃瘪的样子，慕容迦兰就想笑，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还能从贺臻的脸上看到这么丰富的表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气气贺臻，等人走了，她便对贺臻道：“村民们也是好意，我们听听也罢了，不必往心里去。”
贺臻没想到慕容迦兰会这么说，立刻无奈道：“可，你是公主，他们怎么能……”
话未说完，就被慕容迦兰打断了：“在大魏地界，谁又真的拿我当公主呢？就算我当时在大火中丧生，想必大魏皇帝也不会派人来寻。我把自己抬举的那么高，不是自欺欺人吗？”
贺臻一时语塞。
他之前总是把慕容迦兰当成小女孩，可这一路来，他亲眼看着她慢慢长大成熟。
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老成。
就算笑着的时候，也带着浓浓的心事。
那一刻，贺臻的心口有些闷闷的，总觉得不舒服。
想起在大周的时候，她笑起来的样子是真的天真烂漫，好像这世上所有的阴暗都不曾被沾染。她像一个爱笑的小仙女，不谙世事，天真快乐。
可现在，她落入了凡尘，逼自己与这世上的阴暗相遇。
说实话，他是有些心疼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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