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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余就在她不远处的椅子上支颐睡着，他似乎从来不会挑剔睡觉条件的恶劣。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走到他身边，蹲下来，就这么看着他。
顾余显然是疲惫极了，呼吸冗长，睡得很熟。
关于在苍玉园的事，傅玉夭记得都不大清楚了，只记得那一声“夭夭”，顾余喊出口那么那么自然且亲切，让她感到奇怪。
傅玉夭，傅是母姓，玉是父姓，而夭则是十年前遇见的那个人给她的名字，是草木茂盛的意思。
她来到帝都，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追随那个救她一命、保护她一段时间而且给予她姓名那个人。
十年前的相遇，还是小女孩的傅玉夭第一次对那个高傲的像太阳一样的少年动了心，但是当她再次在帝都找到他的时候，那个人似乎把所有的美好都化作了野心，变得一点都不像十年前的他，所以傅玉夭心里对那个人没有了爱慕，之所以还保持着联系就是为了偿还十年前的恩情。
直到她遇见了顾余，顾余不高傲，而且有些古怪，可以说身上每一点都不符合当年那个少年身上的特征，但是傅玉夭总是会觉得自己认错了人，某些恍惚间她会感觉顾余才是当初那个赐给她名字的人，所以当顾余喊出“夭夭”的时候，傅玉夭会在一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傅玉夭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是不是因为什么，她阴差阳错地错过了顾余？十年前救下她的就是顾余？没有别人？
“顾余，十年前你在哪里，你有没有去过一个叫做木格桑村的草场？有没有救过一个叫布尔其娅的小女孩？你有没有给她取名字叫夭夭？”像是在喃喃自语一样，傅玉夭轻声问。
等了很久，都只有顾余平稳的呼吸声，一声又一声。
傅玉夭笑了笑：“不管怎么样，谢谢你把我从梦魇里救出来，我说过的那句话也永远算数。
“荣辱与共，生死相依。”
等傅玉夭和顾余修养了几天，两人就启程回帝都了。
陆老爷为了表示感激之情，特地给两人安排了上好的车架并且奉上充足的盘缠，顾余没有犹豫，说收下就收下了。
回程的路上，傅玉夭片刻不停地画着制衣草图，大概她还没忘了这次是借着什么名义来到的西境，回去之后估计还要接受皇后和贵妃两尊大神的刁难。
顾余在一边看着，难得开尊口，给傅玉夭一些建议。
“皇后的衣服可以不用牡丹和凤凰作为图案，为了别人夸她有母仪天下的风姿，皇后一直刻意地对外宣扬自己对牡丹的喜爱，但是她其实更喜欢桃花，在她的庭院里有一株罕见的大红色桃花，是当年大婚时陛下亲自送的，那时他还夸皇后宜室宜家。”
“所以，”傅玉夭说，“用桃花更好，既不涉及妻妾之分，不给贵妃找茬的机会，又能让皇后满意。”
顾余点点头，摆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傅玉夭继续虚心请教：“那贵妃的那一件衣裳又该怎么处理？”
“绣孔雀，凡鸟之王，地位足够了。主要是陛下不久前刚赐给贵妃两只世所罕见的白孔雀，你绣上去，她要是为难你，就是对陛下所赐有不满，是大不敬之意。”
傅玉夭一边接受顾余的建议一边抱怨着：“万寿节既是天下大庆，又是皇族宴饮，所以在礼制上并没有那么严格的限制，相比之下，还是等级分明的重大场合比较好，只需要依葫芦画瓢，用该用的花样和图案就好了。”
她更换了纸张，重新落笔开始画。
这时顾余伸手，把凤目锁递了过来。
傅玉夭一愣，就听顾余说：“事情差不多结束了，这个东西也该还给你了。”
傅玉夭也就看了一眼顾余，然后接着去画图，不甚在意地道：“这东西除了明目，也就是个护身符，我有玲珑断就够了，大人比较需要这东西，那就收下吧，当作是我的贿赂，保守好我的秘密，或者当做我给你的定情信物也可以。”
她又没忍住，这样嘴坏了一句。
没想到顾余居然没反驳，说了一句“却之不恭”，就欣然收下了。
万寿节将至，傅玉夭回去要制两件衣服必然来不及，所以在重返那个酒楼拿到扶桑锦后，她就开始着手裁制皇后的那一件。
白天在马车上颠簸，肯定是要停工的，于是傅玉夭就白天在马车上休养生息，晚上在驿站里忙活。
如此颠倒黑白，弄得傅玉夭最后到达帝都的时候有些精神恍惚。
奈何皇后听说傅玉夭回来了，立马派人把她请进了宫，傅玉夭甚至来不及好好休息，才堪堪在秦园坐下，皇后的人就来了，傅玉夭藏好玲珑断，洗了把脸就随皇宫里来的内侍进宫去了。
傅玉夭以为顾余会陪着她的，但是这御史大人好像忙于公务，一下马车就不见了人影。
大概是事情刚刚结束，他也要去处理后续事宜，也就去忙自己的了。
反正傅玉夭也去过两次皇宫了，皇后对傅玉夭的态度好像还不错，她自己去一趟应该没什么问题。
马车上，傅玉夭抱着匣子里皇后的礼服，顶着黑眼圈，原本准备闭目养神一会儿，但是马车里没有了顾余的气息，傅玉夭翻来覆去都没有片刻心静。
不知道为什么，她惴惴不安，总觉得这次进宫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顾余并没有去处理公务，下了马车之后，他看着傅玉夭进屋歇息，这才离开，一路来到帝都最大的酒肆——花月楼。
他是跟着别人来的，从那天从苍玉园出来开始，顾余就察觉到了有人在跟踪他和傅玉夭，一路尾随，直到今天，顾余和傅玉夭下车之后，他们才匆匆撤退。
顾余没有第一时间解决掉这些人，因为这些人并不是在同一时间跟踪他们，这样一来就很难将他们一网打尽，他只能等到他们汇合之后再在第一时间动手。
几个黑衣人陆陆续续从后门进入花月楼，一进门就跟门童打了招呼，压低声音道：“去告知主子，今晚务必来一趟，此去西境有重要发现。”
门童应了一声，刚刚打开门准备出去，就被一把剑刺穿了心脏。
“谁！”为首的黑衣人低喝了一声。
顾余从门外走出来，手里的剑还在往下滴血。
“顾大人？”
顾余把剑指向他们：“你们为谁办事？”
几个黑衣人为难着，没有直接跟顾余动手。
顾余见他们这般举动，就猜到了七七八八。
他之前威胁陆老爷的时候说王家的眼线遍布天下，其实带了一些吹嘘的成分，他确实没想到他母族王家的眼线会多到连自己身边都有。
“顾大人，此事与您无关，跟踪您实属无奈之举，但是个中利害也不会对您造成影响，还望看在同属一家的面子上放我等一马。”
那想必就是冲着傅玉夭去的了。
这些人一路跟来，想必看到了不少，看来留不得。
顾余握紧了手中的剑，那些黑衣人估计也看出了顾余的敌意，虽然对顾余动手是绝对的冒犯，但是为了自保，再不想冒犯也只能冒犯了。
气氛凝重，像一根绷紧了的弦到了快要断掉的地步。
突然，有箭从暗处破空而来，几个黑衣人在眨眼之间就被一一击毙，连顾余都没有反应过来。
“许久不见，表哥还是那么心软，如果不想秘密被泄露，那么最好的办法不就是把这些会泄露秘密的人变成死人，不是吗？。”
拿着箭弩的人慢慢走出阴影，顾余这才看清了来人，天青色圆领袍上用贵重的银丝线绣着修竹，身姿挺拔，丰神俊朗，一双眉目与顾余极其相似，但是他的眼瞳是纯粹的黑色，在月夜下透露着野心的光，不像顾余的琥珀色瞳孔，疏离淡漠。
顾余回道：“许久不见，王晟之。”
王晟之笑道：“表哥还是那么见外。”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久前。怎么，刚回来我就帮了表哥一个大忙，表哥不应该感谢我吗？”
“这些黑衣人是为王家办事，你身为王家少主，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王晟之道：“那自然是他们要说的东西威胁到了我。表哥对王家的事情不感兴趣，所以也就不清楚这个花月楼其实是王家的情报据点。在三年前，父亲就把王家的情报网交给了我，但是这些人却是受我父亲的命令去跟踪夭夭，还很幸运地得到了一些重要的秘密，如果我不阻止，这些秘密最终会流到我父亲手上，那对我可不利。”
顾余皱眉：“夭夭？”
王晟之听到顾余仅仅重复着他说的这两个字，先是一愣，然后挑衅一般地笑道：“对啊，夭夭，我一直这么叫她，从她来到帝都就开始了。”
一双充满野心的眼睛里满是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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