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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皇帝在早朝时开始议论这件事的时候，顾余就知道该到自己出发的时间了。
“前不久西部叛乱已经平定，如今泠公主的远嫁已经使西北部得到了一段时间的安定，如果再往南部扩充，那么将真正迎来我大梁的盛世。”
“可是南陆神秘，连前人描述也寥寥，按《灵启志》中已经破译的文字内容可以知道，南陆是灵启时代，以龙族为首的百兽蛰伏之地，南海的鲛人正是当初龙族的分支，可想而知贸然前去，恐怕结果不会理想，若是惹恼了那边的生灵，只怕是会给我朝招致灾祸。”
“那就派一个可靠之人偷偷潜入，只是要探清那边的情况，回来再做计划，并无不轨之图，那又有何不可。”
谈到可靠之人，不少官员的目光都落在了顾余身上。
在大梁，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个任务、更可靠了。
前不久因为顾余而吃过瘪的安昌伯适时出列：“陛下，臣举荐御史大人前往南陆。”
顾余原本也在皇帝的授意下准备着，此时既然安昌伯提了，哪怕他是故意针对，顾余也应该义不容辞地站出来，他抬头跟皇帝对视了一眼，然后出列：“此事，臣愿前往。”
“不过，”皇帝刚准备顺理成章地下旨，就见顾余直起了身子，向皇帝请求，“为了顺利到达危险重重的南陆，并且探知到陛下想要的情况，臣想向陛下求一件灵器。”
皇帝一愣，他对灵器管控向来严格，就算是顾余出生入死，他也不曾借过灵器，但这次去南陆，似乎确实需要灵器，才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那，就把照破借给顾卿吧，九年前顾卿也是拿着它去攻打的初延，想来你也对它熟悉一些。”
照破，大梁萧氏的传世灵器，相当于玉族的玲珑断，是不亡魂才能驱使的至高灵器，皇帝将这件灵器借给顾余虽然难得，但是也在他意料之内。
没有犹豫，顾余领旨谢恩。
“照破由器守司单独收纳，顾卿去那边取，然后就出发吧，至于派去人手随从，顾卿觉得多少合适？”
安昌伯再次发言：“臣以为，御史大人此去还是不要表露身份的好，若是带去的人多了，让南陆的生灵知道是朝廷的意思，只怕是不妥。”
顾余轻飘飘地瞥了安昌伯一眼，连不悦都没有显露，他原本就不想要人跟着自己，显得累赘，安昌伯虽然是出于敌意，但是也确实符合自己的心意。
“爱卿所言也是，”皇帝想了想，“那就委屈顾卿低调行事吧。”
“是。”
顾余应着，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退了出去。
皇帝昏庸，但也多疑，自从九年前在祖庙确认了顾余是继承人之后，他就一直在试探顾余，也是在试探王家，灵器照破就是个例子。
没有不亡魂的人拿不起照破，九年前顾余顺利拿起了照破，才暂时打消了皇帝的顾虑，但是他还是在怀疑九年前只是巧合，甚至是王家人搞的鬼，所以如今抓住机会又想要试探顾余，所以才会允许顾余去拿照破。
顾余想要的也是照破，因为只有这一件灵器能满足他的需求，他此行必须要有足够的能力保证自己的安全——说不定，还要保全另一个人的安全。
大梁朝在顾余出生之前就开始掠夺四方灵器，到目前为止，收集的灵器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为此大梁皇帝还成立了一个器守司，供奉各方灵器，而至高的照破，就被单独供奉在一个最严密的房间里。
看门的灵奴打开了门，让顾余单独进去。
房间里陈设简单，一进门就是一个黑色晶石打造的供台，供台前面还放了一个蒲团，每每有重大仪式，例如新帝登基，就需要新帝跪在蒲团上虔心祝祷，才能拿着照破前去登基。
供台上放着一个描金的乌木盒，盒里堆着柔软的锦缎，而在锦缎里安然睡着的，就是可与玉族玲珑断匹敌的照破。
没见过的人或许都会以为它会是一件威风凛凛的杀器，但是在平时，它只是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木质戒指，街边一文钱就可以买到的那一种，顾余以前试过，刚好可以戴在自己的食指上。
顾余站在蒲团前，没有下跪，只是微微躬身道：“久违了。”
说完他直起身子，等了一会，果然没人回应，他面不改色，越过蒲团接近供台，突然就有一个年轻的男声不知道从哪传过来：“诶诶诶，你就站那，别过来了。”
顾余：“你果然醒着，”顿了顿，为了显示客气，于是他刻意补充了一句，“久违了，业云。”
“是啊，南边的门开了，灵力充足，我自然就醒了，但是一醒来就看见你，准没好事……还有，说了多少次，要叫业云大人！你祖宗的祖宗都要这么称呼我，你也太无礼了！”
那个声音说着，突然，在顾余眼前出现了一个黑衣黑发，面容俊朗但是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年轻人，就是顾余口中的业云，是照破中的器灵：“我说，几天前你强行把我唤醒，把我带去打仗，我已经很累了……才几天，你小子就长这么高了？”
“不是几天，已经过去九年了。”
业云一屁股坐上了供台，盘起腿，支着下巴看着顾余：“几年于我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那你今天来找我什么事？”
“灵潮之门开启，我要去南边一探究竟，想要你跟我一起去。”
业云一下子坐直了：“你说什么胡话呢，南边那种地方你也敢乱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再说，”他神色严肃起来，“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你也只是勉勉强强能够获得我的承认，我上次已经帮了你一次了，这次我没有理由帮你。”
顾余冷静地反驳：“上次是交易，我带你出去透透气，你帮我赢得那场战争，我做到了我所承诺的，但是最后你输了，我也输了，所以那场交易你没有完成，你欠我的。”
业云急了，忙辩驳道：“那次能怪我吗？我以为怪物都在南边，你也没告诉我那个小部落供奉着?，你知不知道，那位神?哪怕是在众神云集的灵启时代，也是至高无上的存在，随随便便动动手指头，这个世界都要灰飞烟灭的……”
他说的很是激动，好像一个急于向大人辩解但是不知道从何说起的孩子。
“我不管，”顾余打断业云，“九年前未尽的义务，你要完成，不然我拼了命也会把你再次强制唤醒。”
他表情郑重，业云虽然只和顾余相处了短短几个月，但是他知道要是这小子认真起来他也吃不消。
好半天，业云叹了一口气：“好吧好吧，算我欠你的，我跟你一起走。”
顾余放松了自己紧绷的神情，走近还坐在供台上的业云，向他伸出了手，手背朝上。
业云不情不愿的拿过一边的戒指，然后用手掌将戒指按在顾余的手背，轻轻一压，那枚戒指就消失了，只在顾余的手背上留下一个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红色羽毛印记。
业云跳下供台，“走吧走吧，反正上次我也没有玩尽兴，这次你带我出去，不吃穷你算我不行。”
顾余拦住了他，道：“吃不吃穷你随意，但是你还是先藏一藏吧，等到了比较安全的地方你再出来。”
业云想了想，自己已经几百年没现身了，如果被人看见的话还要惊天动地地被三拜九叩，想要自由自在地玩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于是就按照顾余所说，像出现时那般突然消失了，但顾余还是能听到他说话。
顾余离开器守司之后，就径直往御史府去了。
换好便装，收拾好行李之后，顾余就试着敲了敲傅玉夭的门。
他想跟傅玉夭说，他要去南陆了，可能要去很久很久。
傅玉夭大概会丢下手头的事情，怎么样也要跟着他去，这正是顾余所料想的，所以他拿到了照破，因为这样才可以保护她，可是他敲了很久，也等了很久，门没有开。
这时一直给顾余打扫庭院的老妇匆匆赶了过来，交给顾余一个包袱：“大人，这是早上您出门，我来打扫时，隔壁的傅馆主交给我的，她跟我说她知道大人这些天要远行，但是身上琐事繁多，抽不开身，所以向大人道歉，并给大人准备了可能需要的物品，并祝大人平安回来。”
顾余接过包袱，打开来看，里面是几套适合南方气候的衣裳，布料针脚都是傅玉夭的手笔。
这事是真的，顾余是老妇唯一的雇主，在她快饿死的时候给了她一份差事，这么多年她都忠心不二，不可能撒谎。
顾余有些失落，他竟然希望傅玉夭像以前一样缠着他，非去不可，可是他忽略了她有自己的事情，有自己的生活，顾余并不能全方面都知道，就像之前，他不知道她和百里明渊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友一样。
顾余拿出一袋准备好的银子交给老妇：“我可能会去很久，这些日子您不用上门来打扫了，这些钱应该够您的日常开支了。”
老妇原本准备拒绝，毕竟顾余给她的工钱也不少，她也攒了许多了，实在不好无功受禄。
顾余却坚持着，老妇也就收下了。
顾余上马，一路朝城外驰去。
业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说你小子，这表情好像被喜欢的姑娘拒绝了，如此悲愤。”
顾余没理他，既然傅玉夭不在身边了，他也不用再分心了，趁天亮尽量南行，找到一个客栈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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