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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余很明显没了之前的兴致，一路上总是愁眉不展的，傅玉夭觉得应该是清河伯的事情让顾余有了一些顾虑。
是夜，傅玉夭躺在床上，顾余一直在身边轻轻地翻来覆去，似乎是睡不着，但是又不想吵到傅玉夭，所以才憋屈着。
顾余背对着傅玉夭，眼睛盯着窗外出神，傅玉夭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
傅玉夭轻声问：“你在担心些什么？”
顾余愣了愣，才道：“我怕我到最后护不了你，这次回去，我就会把照破放回去，孑然一身和你一起离开帝都的话，我就再也没有了身份的倚仗，如果真像前几天那样，我没有照破在手，也没有御史等一切的身份，是不是我最后要凭自己的力量在他们手下保护你。”
顾余翻过身去，将傅玉夭的脑袋埋在了自己的怀里：“夭夭，我突然觉得我之前说的话太冲动了。”
傅玉夭“噗嗤”笑出了声，然后道：“大人，你别忘了前几天清河伯要抢的是你，就算最后真的有什么，也应当是我从他们手下保护我家相公，怎么在你口中却反了？”
“不许打岔，”顾余嗔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也知道我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我相信你能保护我，之前在西境没有照破、你的身份也不管用的时候，你不也是好好保护我了吗？实在不行，我们就去初延部，叨扰百里明渊他们，我可是送给了他一个好夫人，他总不能不给我们一个住的地方吧？再不济，我们就回南陆去，好好跟霍偃道个歉，实在不行就答应他当城主，纸醉金迷地享受。”
顾余抚着傅玉夭的背，听傅玉夭继续说着：“最后不行的话，我就杀光所有对你有威胁的人，让你登上大梁的皇位。”
她这话说得极其认真，没有半分虚假，她会将顾余的障碍全部清除，说到做到。
“其实这一路上我们都看到了人生百态，不是吗？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不管再艰难，只要想要活下去，总是有办法的，如果真的因为什么原因而遭遇不测了，那或许也是命中注定吧。”
顾余还皱着眉，傅玉夭伸出手去给他抚平了眉心，笑道：“大人，你别不高兴了，我给你讲个你绝对不知道的事呗？”
“好。”
“你知道不亡魂真正的作用是什么吗？”
顾余摇了摇头。
傅玉夭一本正经道：“传说灵启的真神在创造天地间各种灵脉时，突发奇想，就创造了一种怎么样也死不了的灵脉，后来拥有这个灵脉的人不停地抱怨，为什么要创造我？每次受了重伤，换做别人早就死了，死了就不用痛了，偏我还要活生生地挨过来，太不公平了！真神就回答他说：‘这就是你的作用啊，你一遍又一遍用不同的方法死掉，这样就可以告诉世人哪一种死法比较痛苦，哪样死更加轻松了。’”
这个传说很荒唐，荒唐到有些好笑，加上傅玉夭的语气像是给小孩子讲故事一样，顾余真的“噗嗤”地笑了一下，傅玉夭也笑了起来。
对背负着惨痛命运的两个人来说，这好像是什么天大的笑话，却又像是安慰，原来他们的命运本该如此，根本就没有抱怨的资格。
傅玉夭笑着，顾余却突然将她一把揽进了怀里。
很明显，这个传说是傅玉夭瞎编的，但是这种安慰自己的谎言是什么时候瞎编出来的呢？应该是在她极度痛苦的时候吧？
她受着非人的折磨，那时候没有光明，也没人会去救她，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骗自己生来就应该受苦。
“夭夭，你以后不需要用这个谎言来骗自己了，我会在你身边，我会去救你。”
“我知道，”傅玉夭也抱住了顾余，“这不是你一直在做的吗？”
再行进个三日左右就能够达到帝都了，今天几人路过的是大梁最大的奴隶市场，所有的奴隶都会在这里进行分配，流往全国的各个市场，尤其是不远之外的帝都。
因为奴隶的种类很多，其中不乏买去看家护院，甚至是身怀灵脉的奴隶，所以看守也很严，一个个护卫更是能比上各地军营里最厉害的猛将。
偏偏奴隶市场是回帝都的必经之地，几人只能在这里穿梭。
路过一片低矮、连在一起的棚子，奴隶们都蜷着身体躲在里面，一个个面黄肌瘦，浑身尘土，面前却还放着写有各自价格的牌子，像商品一样明码标价，业云抱怨着：“他们就不知道给奴隶们洗洗澡么？这么臭气熏天的，谁愿意来买？”
“当然有人愿意，而且还有不少达官贵人会来。”
傅玉夭问：“为什么？”
“这里离帝都很近，所以这些奴隶都能符合帝都的要求，自从各地灵脉被灭，一些逃出来的身怀灵脉的人会被捉起来当做灵奴，高价卖给达官贵人们，灵奴可遇不可求，也只有在这个奴隶市场才能找到，一些有特殊需求的达官贵人就会来这里碰运气。”
“灵奴……”傅玉夭想起了什么，“惊华呢？”
“他不算一般灵奴，再在被奴隶贩子们发现之前，他就被王晟之带走了，后来才发现身怀灵脉。”
“也不知道那两个人怎么样了，”业云叹道，“要是那个姓王的的小子还在，我们就能有更多的钱吃好吃的了。”
傅玉夭漫不经心地听着业云抱怨，目光时不时在那些棚子里扫着。
突然，她停了下来，盯着某处出神。
顾余回头：“夭夭？”
没想到傅玉夭根本不理，直接走进了一个棚子，顾余和业云也跟了上去。
傅玉夭直接走近到一个被烂布裹着的奴隶身边，蹲了下来，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什么，顾余听出来了，她喊的是玉族话。
“硕木里？”
原本畏畏缩缩地奴隶听到这一声呼唤，猛地将头转了过来，顾余等人这才看清这是个少年，若除去脸上的污物，只怕是个罕见的俊朗少年，除此之外，他眉心难得的在正中间长了颗红色的朱砂痣，显得整个人格外不一样。
傅玉夭就是看见了这颗痣才走进来的。
少年愣愣地看着傅玉夭，似乎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接着他就好像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拼了命拖着身子往里缩，傅玉夭拽住他的袖子，用虽然小但是少年能听到的玉族语说：“是我啊，布尔其娅，阿娅姐姐，你是硕木里吗？”
“阿娅姐姐……”少年重复着这几个音节，安静了下来，眼泪突然落了下来，然后他嚎啕大哭，还是只重复着这几个音节，就好像是身处地狱几世的魔鬼发出的嚎叫。
“我来了，我来了……”傅玉夭也落下了泪，刚准备将硕木里扶起来，一道鞭子就甩了过来，还好顾余及时接住了。
粗犷的奴隶主带着一大群打手过来了，见自己的鞭子被着青年接住，也不慌，就对着几人道：“这位小姐，您不准备付钱就要带走我的奴隶吗？”
傅玉夭擦了擦眼泪，将硕木里护在身后，而硕木里也安静了下来，浑身发抖，明显是对奴隶主害怕极了，但是傅玉夭就在眼前，阿娅姐姐就在眼前，可是他身上太脏了，他不敢去碰阿娅姐姐。
傅玉夭瞥了一眼放在硕木里身前的价格牌，明码标价十万两。
“十万两，我买。”
奴隶主一笑，他看出了傅玉夭大概和这个奴隶有什么关系，想必是要不惜代价将他赎出去的，再看着这几人打扮和模样皆是上品，只怕不是差钱的主，于是狮子大开口：“那不是他的价格，这奴隶可是五十万两起步，看你们诚心想要，我就五十万卖给你们。”
顾余和傅玉夭都愣了愣，顾余倒是看出来了这个少年身上有灵脉，灵奴卖到十万两左右倒也正常，但是五十万，属实是有一些过分。
业云这些天出来也明白了银两的分量，知道五十万两更是天价数字，于是开口骂道：“你疯了？不过是一个少年，看着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你要这么多？！十万本就离谱，五十万你都敢喊？！”
“我给，”傅玉夭说了一声，“五十万两，我一分不少送过来。”
人还在对方手里，当然要遵守规则。
奴隶主笑逐颜开，觉得这真是意外之喜，见着傅玉夭又去扶硕木里，却又拦住了，道：“小姐，您先付一些定金如何？倒也不是不信您诸位，只不过这是规矩。”
傅玉夭点了点头，看向顾余：“大人，你……”
裁云馆主虽然很有钱，但是钱都在帝都放着，傅玉夭暂时还拿不出来那么多。
顾余没说什么，将手里能拿出来的银票都递了过去：“三千两的定金，剩下的钱接下来会送过来。”
奴隶主收了钱，将锁链的钥匙扔给了傅玉夭，领着顾余在欠款书上画押，这边傅玉夭扶起了硕木里，那边奴隶主还在说：“您二位真是好眼光，这是个难得的灵奴，血能治百病，前几任主人都是被他治好的，除此之外还是难得的**，我花了大价钱才买下来的，要不是这些日子让他伺候了一些达官贵人，五十万两也是不能回本的。”
傅玉夭顿住了，因为她发现硕木里站不起来，只要自己稍微放手，他就会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身上腥红的、青紫的伤口映入眼帘，原来腿早就断了，他只能在地上待着，就像他们口中的畜生。
顾余也停住了，他目光看向傅玉夭，没有按下手印。
奴隶主脸上的笑也僵住了，他威胁道：“您要是不想付尾金，那这定金我也概不退还……”
“我要你死！”
凌冽的白光闪过，傅玉夭不顾一切后果地，召出了玲珑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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