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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捏紧胸前的项链，声音像是来自很遥远的星球:“我再问一遍，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萨斯笑了笑，那笑容与以往不同，竟然有凄楚的意味。
再看那些同伴，同样如此。
萨斯一步步地走近魔龙，他的靴子落在土地上，在山谷中发出回音。
魔龙定定地望着他。
萨斯在离魔龙还有三步的时候停下，他收起了那名为『默哀』的宝剑，撩起了额前的头发。
他虽饱经浮沉，额头的皮肤还保留着他原本的肤色。
而在那白皙的额头侧面，在左眉的上方，一团火焰状的疤痕赫然其上。
“这是！”
魔龙不顾手臂的冰冷，他抬起手想要触碰萨斯的疤痕。
那火焰，明明与母亲衣袍上所绣的一般无二。
萨斯冷冷一笑，后退半步，令魔龙的触碰落空。
接着，他回头朝伙计们一声呼哨，那群荆棘城的骑士纷纷撩起头发。
许多的火焰疤痕一齐出现在魔龙眼前。
除了母亲的衣袍图案，魔龙从未见过同样的火焰。
萨斯见魔龙疑惑不解，轻笑道:“你果然不明白。这是女巫莉娜的恶作剧。”
“在她游历大陆，成为真正赫赫有名的女巫前，她以正义自居，常常多管闲事。”
“她会用魔法惩治被她判断为邪恶的人，赢得民众的鲜花与掌声。”
“只有我们这些侥幸活下来的人才清楚，她绝非正义。”
“我亲眼看过有人在她的火焰里燃烧殆尽，成为没有任何杂质的灰烬，而她甜美的笑容就像是在和自家的猫嬉戏。”
“被她用火焰摧残过却生存下来的人——就是我们，却被她自言自语地盖了个章。”
萨斯忽然发狂地指着自己的额头，冲着魔龙嘶吼:“你看见了吗？莉娜之子？”
“这图腾是她认可我们的证明——至少她是这样叙述的。”
“可我知道，这只是她的游戏。”
“你知道这伤疤里蕴涵的魔力会做出什么肮脏事吗？”
萨斯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这与他尽力打造的风度翩翩的形象极不相称。
“每当我们走在太阳下，这伤疤就会燃烧。我是说，真正地燃烧。”
“这就是善使火焰的女巫莉娜，所刻下的诅咒。你知道有多少年，我都没有完整的头发吗？它总是被火焰焚烧得不成样子。”
魔龙有点惊讶，在他印象里温柔的母亲，竟然会下出这样折磨人的诅咒——即使对象是罪犯。
“我们，”萨斯指了指自己，又囊括了那群跟随者，“没有一个人，是被执法者押送到荆棘丛林的。”
“我们全都是自愿的。”
“因为这该死的疤痕。”
“我们不能走在太阳下，这意味着我们只能在夜晚活动。而越是在夜晚活动，我们就越渴望阳光。”
“我有一个兄弟，他和太阳殉情了。”
“他狂奔进阳光下，然后从额头开始，火焰熊熊燃烧，最终将他烧成了没有杂质的灰烬——明白了吗，莉娜只是想要这一种结果！”
“为了寻找庇护，我们走进了荆棘丛林。那里终年不见阳光，我们试着习惯那样的生活。”
“直到二十年前。”
“你一定知道，那一年发生了什么事吧？”萨斯低下头，向魔龙寻求答案。
“母亲的去世，解放了你们？”魔龙冷冷地反问。
“事实上，在最一开始，我们并不清楚莉娜死去的事实。”
“我们继续着在荆棘丛林蚂蚁般的生活，直到有一天，我手中的锄头，缠绕上黑色的雾。”
“我非常惊讶，那看起来完全就是诅咒。”
“我下意识地抚摸疤痕，担心因为它带来的恐惧让我产生幻觉。”
“此时，我忽然与疤痕建立了链接。”
“也许你无法体会，听我述说，也很难理解。”
“当我触碰疤痕时，我清楚地意识到，赐予我疤痕的巫师已经死去。”
“并且，她一定死得很惨烈。”
萨斯有意地停顿了，他望着魔龙，试探着魔龙的感情。
果然，魔龙痛苦地抽搐一下，他记得母亲死去的样子。
“我猜对了。我再也感受不到莉娜，但却有另外一个生命，有着与她相似的能量波动。”
“那就是你。”
“我像是窃取了莉娜的记忆，竟然在触摸伤疤时，能看到你的样子。”
“我知道，仇人已逝，她的孩子则是我手刃的最佳替代品。”
“我开始幻想生活在太阳下面的生活，但又恐惧这疤痕的魔力永不消逝。”
“直到有一天，那黑雾也听任我的指挥。”
“也许是，含冤而死的莉娜发出诅咒，她从前的魔法都逐渐变质，变成了怨灵。”
“怨灵来到这个世界上，无主的它被我们驯服，变成武器。”
萨斯打量起自己的佩剑来，“说来好笑，莉娜还是个完美主义者，她希望我们整齐地化为灰烬，于是别样的死亡都没有降临。”
魔龙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我是说，我们都没有因为寿命衰减而死去。”
“这让我们更有机会成就伟业。”
“我们手握着各不相同的武器，统一了荆棘丛林，并建立城邦。”
“我们没有设计国王这个称号，毕竟谁又能真正领导一群复仇者呢？”
“我们模仿传说中有着美丽品格的骑士，坐在圆桌旁，没有高下之分，商议着复仇的计划。”
魔龙一笑，“于是你们找到了我。”
“你错了，拜伦。”萨斯动情地喊着魔龙的名字，“我们这一身力量都是拜你母亲所赐，对于你，我们已经不再有恨意。”
“那你们来到巨龙之巢是为了……”魔龙的嗓音沙哑了。
“当然是虏获公主，成为真正的罪犯。”
萨斯和同伴们怪笑起来，惊醒了一群飞鸟。
“真正的罪犯？”
“没错。你知道我们，都是背负什么样的罪名，遭受被火焰灼烧的苦楚吗？”
萨斯愤愤不平地踱着步子，他点名提问了其中一位罪犯。
“说说你的罪行吧，林泽？”
被唤为林泽的罪犯开始坦白:“我只是杀死了一只怀孕的猫。”
“诺曼？”
“我？我不过是引导一位盲人走进枯井。”
“雷？”
“嗨，我不是抢走了乞丐的碗吗？可那是开玩笑呀。”
“莱恩？”
“我焚烧了一位诗人的手稿。”
“古茶？”
“我在一名士兵的脸上用刀子画了一只花栗鼠。”
……
萨斯一连点中了十四个人的名字，如他所言，那听起来并不是什么极恶的罪行。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莉娜之子？你认为母亲的审判，是公平的吗？”
“呼……呼……”拜伦仍为了被『默哀』砍中的手臂感到痛苦，并没有回答萨斯的提问。
“你们是群成不了气候的小流氓。”魔龙最后下出结论。
他以为会激怒敌人，没想到自己的发言令萨斯等人击掌欢呼。
“你他妈的说对了。”萨斯弯下腰，用左腿踩住魔龙的头颅，手臂自然地搭在膝盖上。
“我们只是一群小流氓，却受到不匹配身份的审判。”
“这种滑稽让我们夜不能寐。”
“于是我们想，管他的，干票大的吧，也算对得起吃过的苦。”
魔龙仰起头，“于是你们统治了荆棘丛林？”
“那只是完成计划的必要准备。”萨斯重新拿出公主的亲笔信，在风中摇晃，猎猎作响。
“我们要一步步，代表荆棘城向世界发起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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