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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开始讲述莉娜的死亡。
“那时我惊呆了，连忙看向母亲，她对我眨了眨眼睛，像从前千百次做的那样，于是我放下心来。”
“那是我们的暗号，不关闯了多大的祸，只要母亲眨眨眼睛，我就当那是一场巫师的把戏。”
“可是那天不同。”
“我看见母亲的笑容在转向巴顿时停止了，她缓缓地说，巴顿，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的。”
“那些战士看待我母亲的眼神，就像看待一条毒蛇。仇恨的火焰在他们心中熊熊燃烧，照亮了巴顿没有悲喜的脸。”
“巴顿开口了，却没有一丝温度。”
“他说，女巫莉娜，你是否做了背叛我的恶行，将战士们的位置泄露给了人类？”
“巴顿和众位战士与长老一字排开，我和母亲孤立无援，但我以为，把戏总有落幕的时刻，并会带来欢笑。”
“母亲叹了口气，说：尽管早有预料，你的言语还是刺伤了我的心。”
“巴顿微微变了脸色，我想他是想起了婚礼时，母亲与圣索里尼的巫师协会决裂的场景。”
“那位长者却咄咄逼人，他指责巴顿是中了莉娜的蛊惑，忽然伸手从巴顿的后脑拔出一根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根刺上，年幼的我也是。现在想想，怎么没有人问个清楚，那长者如何得知这根刺的存在呢？”
“母亲冷眼旁观着那长者将那根刺说成是巫师的道具，说龙王巴顿怀有对人类的爱情不过是一场骗局，说他们今天中了人类的埋伏，一定是母亲通风报信的结果。”
“那长者煽动了所有战士的情绪，他们群情激奋，要求巴顿处死母亲。”
“他们说，自己并不是畏惧女巫，而是希望看到领袖的魄力与决心，方能相信龙族仍有希望。”
“母亲忽然哈哈大笑，她的身体猛然拔起，化为一只山猫，向他们扑去。”
“先前信誓旦旦说着并不畏惧女巫的战士们，此刻仅仅是看见一只山猫便大惊失色，毫无龙族的尊严。”
“巴顿见状，一声大喝，中止了母亲。我看见母亲解开了野兽形态，看见那些龙畏畏缩缩的样子，感到很有趣。”
“母亲说，你们一口咬定是我向人类通风报信，导致战士们的伤亡，请问我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说，你本是人类的间谍，所为的不过是窃取龙族的血统，设计杀死几位战士，也是你的诡计。”
“母亲开始冷笑，她打了一个响指，四十年没有出现的巫师长袍重新穿戴整齐。”
“不仅是别的龙，巴顿也开始紧张，他说，莉娜，你这是做什么？”
“闭嘴吧，你这杀千刀的笨蛋。母亲咒骂着巴顿，但看待他的眼神与别的龙截然不同。”
“她向之前叫嚣最狠的长老伸出手指，骄傲地说，你以为我只有诡计出众？我莉娜是举世无双的大巫师，要杀死区区几条龙，何须假借他人之手！”
“她的手指对着瑟瑟发抖的长老，释放出一道闪电，穿透了他脚下的土地，深不见底。”
“母亲又说，只是我身为巴顿的伴侣，怜悯他掌管龙族的辛苦，不忍心减少你们的数量罢了。今日之事，我只听你们的王一句话。”
“巴顿。母亲转过身来，你是不是要在这里，杀死你忠诚的妻子？”
“那时我才开始慌张，这场把戏未免太过漫长，我扯了扯母亲的长袍。”
“她没有理我，像是面临一个重大的抉择，容不得打扰。”
“巴顿看了看族人，又看了看母亲，那时我隐约想到，他是一条深沉忧郁的龙，适合做情人，但不适合做领袖。”
“他叹了口气，回答说，是的。否则龙族将不复存在。”
“母亲的身影一晃，又很快站直了，她咬着牙说，我明白了。”
公主即使听着魔龙的讲述，也能想到，那时的莉娜有多伤心。
“龙族发出了阵阵欢呼，为他们的王感到骄傲。在那样热闹的场景里，我看到巴顿向母亲使眼色，让她快逃。”
“母亲却直白地说，巴顿，停止你的小聪明吧。你做出了抉择，就不要再思考两全的办法。”
“我看见巴顿的脸红了，而龙族的战士却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母亲从脖颈中摘下她的项链，挂在我身上，亲吻了我的额头，向前一步。”
“母亲说，巴顿，为了能让你睡好觉，不至于背负杀死我的罪恶感，也因为我的骄傲，不允许我死在他者手上，我决定……”
“毫无预兆的，她的身体开始燃烧。”
“巴顿讶然地望着母亲，他还没有做好告别的准备。”
“我看见，所有龙的眼睛里都浮现出快意，当母亲以这样的方式离去，他们属于龙族的骄傲又再次回归，变得不可一世起来。”
“而我，也终于明白了，这不是一场把戏。”
“我哭喊着扑向燃烧的母亲，却被某种结界拒绝，无法近身，只得眼睁睁地望着她燃烧。”
“我想，我一生的眼泪，就被那火光烘干。”
“一切结束后，地上只留下母亲纯白的骨灰，我泣不成声，听见刚多拉说，莉娜的确死亡了，慰灵碑上出现了她的名字。”
“尽管是人类，作为巴顿的伴侣，母亲的名字同样存在龙族家谱中，当她死亡，慰灵碑会自动地记录这个时刻。”
“忽然，我被谁粗暴地掐住喉咙，双腿悬于空中，听见一个声音说，王，这个人类小鬼，也尽快处理了吧。”
“我看见他们向母亲投射过的仇恨，转移到了我身上，但我万念俱灰，也不再畏惧死亡。”
“我看见巴顿忧郁的神情，看见同父异母的哥哥们怀着兴奋向我走来，他们还年轻，还不懂得抑制杀戮的渴望。”
“就在那时，我的身体忽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光滑的皮肤，极快地变得坚硬，长出鳞片，柔软的头发盘旋向上，长出龙角，鲁钝的牙齿变得尖锐而巨大……”
莉莉震惊地望着魔龙：“你在那时，变成了龙身？”
“是的。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拜伦叹一口气。
“会不会是莉娜的魔法？”公主小心翼翼地问。
“我不知道，可是因为我的变化，巴顿冲过来赶走了他们。他说，龙族是不会自相残杀的。”
“那些龙还在叫嚣着我是邪种，巴顿终于展示了他作为龙王的威严。他说，我可以因为族中战士的死亡，眼睁睁地看着我心爱的女人**。也可以因为你们欺辱一条年轻的龙，将你们的名字刻在慰灵碑上！”
“后来的事，我就不记得了，只是醒来后，我花费了很长时间，才接受这幅躯体。并且决定以龙族的身份好好活下去。”
“有很多事，我一直想问问母亲，为什么明明能够全身而退，却**而死，留下自己混血的儿子？我变成龙，和她究竟有没有关系？为什么，从来都不向我吐露真相，而是一次又一次地糊弄过去？”
魔龙拜伦淡淡地说着，莉莉却皱起了眉头。
“所以你对于龙族的执念，是因为，莉娜将你遗弃在那里？”
拜伦没有回答，他握紧了拳头：“在她离去的一百年里，我一直是这样活着，也谈不上什么执念。既然被称作龙族之耻，不配成为巴顿的子嗣，我就干脆登上龙王的位置给他们看看！”
尽管拜伦义愤填膺，莉莉仍然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
“你说谎了，拜伦。”莉莉说，“你一定有别的理由……你从来没有称呼巴顿为父亲，怎么会觉得龙王是种荣耀？你之所以要献出忠诚，向更高的位置爬去，是为了……”
魔龙的指尖微微颤动。
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公主脑海中，她脱口而出：“你是为了查明……”
轰！
巨大的岩石落在地面，魔龙敏捷地将莉莉护在羽翼后。
“呜~”
莉莉听出，这是人马族的警笛声。他们点燃了烽火，是敌人来了。
“敌人？”
莉莉猛然向上望去，看见狮鹫如同乌云遮盖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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