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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其晗和一位戴着厚重眼镜片，额头的发际线也有些越见高耸迹象的青年男子走在宜城医院正门通往三楼儿科的楼梯上。
被问的男子面部线条柔和，常年窝在电脑前让他的肤色有些发白。
他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说：“下午我还要回去一趟，取实验结果。”
罗其晗一脸无奈，说道：“你看看你的眼镜片，再看看你的发际线，我看还没等你们研究出来什么，你就先光荣牺牲在岗位上了。到时候我给你立个牌位，上面写着：武平为科学事业奉献了终生……”
还没等罗其晗这波插科打诨过去，他们身后就突然响起了一个撕心裂肺的女人的声音：“救救孩子！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回头一看，就见一位母亲正抱着浑身是血的小男孩跪在了地上，她的头发早已凌乱不堪，怀里的小男孩似是已没了呼吸。
罗其晗赶紧冲了过去，扶住那位已经跑到腿软无力站起的母亲，大喊着：“快来个医生！”
“我来。”熟悉的声音冷静地从背后响起，一双修长白净的手已然伸向孩子。
罗其晗下意识攥住那只手，抬眼一看，一副医生打扮的纪昶正十分严肃地望着他。
“罗队长，孩子已经休克很久了。”
“他就是那第二位嫌疑人？”
罗其晗一直注视着手术室的亮灯，回头就见武平再次推了推已经将鼻梁压出重重痕迹的眼镜。
他嗤笑一声，“消息来得挺快啊，那娜？还是蔡童？”
“才来三个月的实习生应该还不敢忤逆你。”
见罗其晗不再答话，武平稍作犹豫还是问出了口：“你和他是旧人？”
罗其晗回答得很快：“不是。”
是了，罗大队长的记忆力与枪法在整个监察署都是数一数二的，武平问出这个问题的下一秒就自觉自己的确不严谨了。
“为什么这么说？”
武平说道：“前天你让我查他，我发现他没有任何问题，除了身体常常不太好以外。而且刚刚我也观察到他走路的步态的确不是一个常年伏案学习和做手术的样子。”他看了一眼罗其晗，发觉后者没有任何反应，便继续说下去。
“而他与你之间的触碰交流却好像是相处了很久，甚至曾经和你很默契。”
“等一下，”罗其晗突然打断了武平，“前天你一整天都待在实验室，并且一直在调查纪昶没有出雨天任务，蔡童第二天才出门偶遇纪昶并跟踪，那娜接到的电话也不是出警电话，那么程访文是谁羁押到重案队的？”
武平也突然反应过来，赶紧说道：“而且玻璃屋是有高级加密装置的，除了我们几个没有人知道密码，程访文又是怎么进去的？”
“那天我接到那娜的电话，她说值班室小王给她打来电话说抓到了一个犯人……武平，你现在立马回一趟重案队，找那天值班的小王问清楚交接犯人的过程究竟是怎么样的。”罗其晗边向前走，边吩咐道，因为他已经看见纪昶从手术室里出来了。
武平转身便走，罗其晗向纪昶方向迎了过去。
“罗大队长放心，孩子平安无事。”官方且生分的语气。
罗其晗知道纪昶应该是在介意手术前他对他有一秒钟的不信任感，这既是对一个医生的不尊重，也是对一个可能是“旧人”的人一种无意伤害。
“情急之下谨慎了些，还望纪医生见谅。”
纪昶未说什么，转身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刚要关上门，罗其晗一个闪身就窜了进来。还没等纪昶想要理论一番，罗其晗已经以一副自来熟的姿态在沙发前喝起了茶。
纪昶看他如此，也不自觉失笑起来。
“罗队长的衣物我已经清洗干净了，还在家中晾晒，等明日我会亲自送到监察署。”
“不急。”
说罢，罗其晗继续悠然自得地喝着自己给自己斟的茶。
“罗大队长应该不是来要衣服的吧。”
“哐当”一声，茶盏落桌。
罗其晗深邃的眼睛直射纪昶，“既然纪医生开门见山，我也不再遮遮掩掩，2021年8月26日晚，也就是前天下雨时，纪医生在哪里？”
“我去见了程访文，”稍作停顿，纪昶接着说：“在他行凶之前。”
“爽快，那纪医生不介意将所有事情的经过都一一说明吧。”
罗其晗拾起纪昶办公桌上玻璃容器内的一块方糖，三两下扒开糖纸，将糖块扔入口中。
纪昶看着被扔进垃圾桶的糖纸，有些失神，但很快他便收回心思，娓娓道来。
“我和程总是在一次画展中相识的，虽说不是过分亲密的朋友，但是相对来说在油画方面有一些共同语言。我一直都清楚程总家里的事，就是他的姐姐遇害的那件事。所以前天他醉酒给我打来电话，我听出他情绪不对，怕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就赶去了他家，正聊着他突然拿起一个很小巧的弩冲进雨中，我追赶不及失了他的踪迹。后来……”
罗其晗突然打断了纪昶，“纪医生身高比程访文要高出半个头，而且他当时还是醉酒状态，纪医生怎会追赶不及？”
话音一落，随着“咔哒”一声，糖块在罗其晗的口中被后槽牙一分为二。
纪昶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说：“那几天我本就有些伤风感冒，还未痊愈就冒雨去了他家，交谈的过程中已经是有些体力不支。如果罗队长不信，可以现在就去发热科查询我的就诊记录。”
罗其晗将咬碎的糖渣一一细致地嚼了，“凶案发生是在傍晚，我捡到纪医生是第二天的中午，既然纪医生身体不适，为何会在雨中待一个晚上。”
“我失了程总的踪迹后，想到他是因为姐姐的事而借酒消愁，所以担心他做傻事就去了蒋总的家，哦，蒋总也经常参加画展，所以我们曾经一起在蒋总家讨论过他的画作。我赶到时，果然在街上发现了呆坐在地上的程总，弩上的箭已经射空了。我趁他不备击晕了他，背着他去了监察署，先是用公共电话亭报了警，然后将程总放在了监察署门口就离开了。”
罗其晗的手机“叮咚”一声，他打开短信：
“罗队，这是8月24日至8月26日纪昶在宜城医院发热科的就诊记录，他的确那几天每天都需要去医院打点滴，本来27号还有最后一针，但是他没有去。”
纪昶看了眼罗其晗，发现并没有让他停的意思，便继续说：“那天的雨很大，以罗队长的敬业与严谨程度，应该早就调查了我家的住址，我家和监察署之间有一段距离，雨天所有人都不会出门自然也不会有出租车，当时的雨让我没有办法徒步走回去，就在桥下待了一晚上。等到第二天雨停浑身湿透的我又不敢去医院，只好慢慢走回去，回家的路上坚持不住最后又被罗队长捡了回去。”
很完美。
这是罗其晗听完纪昶所有供述之后最直观的感受。
虽然他这套证词并不能完全洗清他的嫌疑，但是也让罗其晗找不出一丝漏洞。
罗其晗问：“程访文说他的身体不受自己的思想控制，纪医生那晚与他交谈时有没有看出一些端倪？”
纪昶点点头，“有，说话做事与平常的他有很大不同，但是文献中有资料明确说过，不同人格是有不同记忆的，但是那天反常的程总依旧记得我，我便排除了这个可能。”
罗其晗一抬眼，“纪医生对人格分裂方面也有研究？”
纪昶低头了然地笑笑，随后说道：“我知道罗队长在怀疑什么，我没有过研习精神类疾病的经历，也从未买过以及浏览过相应的书籍或网页，罗队长可以去查我的购买记录以及网上浏览记录。”说完，纪昶十分无辜地摊了摊手。
现在，自嘲的笑容大概是罗其晗对于纪昶这套回答最适当的反应了。
“哎呀，真的是。我每抛出一个怀疑，纪医生就能举出一大堆证据来为自己辩驳，还那么有理有据不容置疑，”罗其晗边说着，边懒散地伸了一下懒腰，但是下一秒就收敛身子压低了声音，眼神也近乎有些压迫地说：
“和我比起来，纪医生倒更像是一个严谨的，刑侦科人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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