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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换种思路，想着靠结亲吧，偏偏这一家子运气又不好，女儿也没生够，要结亲只能再等十年——十年后，黄花菜都谢了三波，天知道自己还是不是承恩公了。
毕竟我翻起脸是六亲不认的，刚睡完万朝空就能把他派去南疆，瘴沼之地何等危险，然而说去也就去了，没什么后不后悔的。
果然论心狠，女人才是第一。
是以亲叔父跟情郎都尚且这个下场，所以张怀恩这个国舅就更没含金量，初时母妃刚获宠，他就在外横行霸道，不得宠就急着撇清干系，脸都没了还求官，求死还差不多。
这事传出去，张家不出意外地又成了笑柄，温定皇后娘家就这么不堪，不知道张贵妃九泉之下知不知道，知道了会不会气得掀棺材板，重新爬出来再把国舅爷痛骂一顿。
姑姑知道后难得进宫劝了我一回，说做绝了不大好，国舅那种人，心肠倒不是坏，只是没脑子又爱算计，万一真逼急了，最容易被人挑唆当枪使，叫我到底给个虚职，糊弄糊弄也就得了。
然而还是因为年轻，有时候长辈们的教诲其实是好的，可我当时气昏了脑袋，一点都没听进去，自诩真龙天子，做什么都百无禁忌，反倒还冲姑姑龇牙：“不行！朕气性上来了，姓张的越求朕越不准......什么东西，一点忙没帮上，还敢拿母妃来说事.......姑姑看着吧，朕早晚把他赶去西疆，一家子就等着啃草皮吃沙子，这承恩公别当了，索性他也不配！”
平阳翁主一向独善其身，难得插手回小辈的事，闻言就气个半死，撸起袖管就往我脑门敲了个暴栗：“涨行市了是不是，当皇帝了不得是不是，本宫说的话都是有道理的，圣上不信归不信，可不能意气用事，国舅嘴上没把门的，说话不过脑子，本宫劝圣上还是长点心吧........”
“嘁、”
我侧头躲开，可能是风疾闹的，这会看谁都不顺眼，觉得姑姑进宫就是倚老卖老，便假笑道：“姑姑进宫来是瞧红依的吧，朕这就把她叫来，这些日子她瞧着似乎有长开了些，更有姑娘家的样子了，姑姑见了一定高兴........”
“....本宫来看谁还用你说？”
平阳翁主不客气地回敬我，然而顿了顿，仍是无奈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圣上这性子也太急躁了，要我说，哪有母后当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样子。”果不其然，姑姑说着，便又念叨起父皇当年当着满宫后妃驳斥她那件事：“要说阿缭也太不忌讳了，当年我就劝过他，要他把你抱给康妃教养，人家云氏一门清贵，腹有才学，教出来的孩子才会聪明，他非不答应，硬要把你留在张氏身边，看看，这都教成什么样子，心眼这么多，还死活不听劝.......”
又来了........
我低头挨数落，顿时心有悲戚，还有些那么一点忧伤，感觉怎么做都只能活在老一辈的阴影之下，圣祖是创世之君，高祖是立世之祖，连高祖的皇后都能独当一面，就算父皇活着时再不济，好歹还有仁厚这一面可书.......总之就我是个废物，连个承恩公府都弄不好，纵容外戚一路高歌，搞得是一塌糊涂。
“狠倒是挺狠，理政瞧着也有那么点样子，然而狠劲用错了地方，最终只能自伤.......”
平阳翁主看了我半晌，看我仍是死性不改，一脸神伤，最后也只得叹气：“罢了，本宫说的再多你也不听.......”
她说：“月浔，此时节已是多事之秋，内忧尚可破解，外患却不可不防，你自个儿好自为之吧。”
“是。”
我答应下，可惜还是不往心里去，只客套着：“姑姑难得进宫，在含凉殿多坐坐也无妨，朕今天正好得空，还能陪您去御花园走走。”
宫里没太后，翁主进宫，就是翁主最大，当皇帝的都得让三分面子。
“不必了。”
平阳翁主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说一不二，更不爱搞什么表面功夫：“孩子不听话，做长辈的看了心里难受，我这会不想见你，圣上自个儿找你那宝贝贵嫔玩去吧！”
我：“...........”
我：“哦。”
被骂了一顿，然而还不能生气，也生不起气。
真是.......说不上来的感觉。
哪怕明知姑姑说的是对的，我也逃避着，不肯面对，总以为事情还在掌控，或者说还能被我掌控着。
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姑姑提了一嘴，才过去没几天，偏巧后宫里就有位太妃上了年纪，年纪在宫妃里头本就居长，宫人报时说是夜里静悄悄地就去了，去的安详，穿戴的也齐整，许是自己知道时候到了，所以也没劳动宫人，是寿终正寝的死法。
我年前做了桩好事，赶着把宫里老太妃们的位份都提了提，无奈年后太妃就不行了，父皇还在时封了她康妃，如今又以贵太妃的礼节下葬，长熙主动报名，说也想帮着操办太妃的祭礼，毕竟跟着敲了一阵子木鱼，她应当尽一份心的。
我劝了几句，还是没拗过她，其实宫里每年都要死人，不是死里头就是死外头，可这都不要紧，死习惯了，大家在后宫日子照过，谁都没往心里去，就她还掉了几滴眼泪。
天真的可笑，也天真的叫人感伤。
从前的昌平郡主何等娇蛮，如今的慷靖县主却是越来越安静，我不知道这样对她好不好，似乎我一心想周全所有人，可他么却依然与我渐行渐远，帝王从来都是孤家寡人，我才十六岁，连个能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塌子那么大，横着躺都够不到床沿，可惜不能将喜欢的人拐到后宫，他早就往南疆去了。
........
寂寞，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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