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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双方力竭时场面已经很不好看了,虽然太傅曾一时号令,要拼个鱼死网破,然而终究还是略逊一筹,上将军举剑护卫,终是将太晨殿救了下来,罪臣沈宛白当着众人的面被反剪双手,推至最前,原本代表身份的赤色官服顿时成了最大的笑话——主上都不效忠了,还有何脸面穿这身衣裳,简直是对皇权的羞辱。
万幸的是太傅身上虽看着狼狈,可神情却一如既往,淡泊悠远,输赢在他眼中都不重要,似乎方才挥剑的不是他,似乎他还是那个众人爱戴的沈韶卿,手中不曾沾过人命,也不曾沾染鲜血。
他这副样子叫众人都看明白了,更没有隐瞒的必要,当我对着众臣宣布这便是当年端王府的遗孤,嘉世帝姬之子时,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因为一个死去那么多年的人,所以不惜栽赃少帝,弑杀同僚,这人到底该说他是丧心病狂呢,还是近智于妖,竟然一装就装了二十多年,难道就是为了还帝姬一个清白么?
“.......够了!”
一声脆响喝止住朝上的悉悉碎语,是平阳翁主,好在眼下所有的人皆聚集于此,糊涂蛋们也都糊涂的不成样子,原本该封死,一路封到入土的话,看来此刻也不得不说出来了。她迎面朝我,连同负手戴罪的沈宛白走来,常年稀松且戏谑的脸上是从未见过的肃穆,一双凤目虽上了年纪,以细纹覆盖,却不失力度,直言道:“从来就没有什么遗孤,嘉世帝姬当年畏罪自裁,只余门下府士三千,一夕之间都被清缴干净,她那身子骨早就已经烂到家了,是服过毒的,注定留不住子嗣,你们都被她骗了。”
晴空霹雳一样,直晃晃一道雷击,霹的我脑壳嗡嗡作响:“什么?!”再回头去看沈宛白,薄唇微颤,面色终于有了波动,终于不再是郁结释怀,一心求死的状态。
平阳翁主艰难地看我一眼,这话原本没有必要见光的,一家人内斗,平白叫一旁不相干的人看尽笑话,这算什么事呢。
“事实.........的确如本宫所言,真相即是如此。”
此刻正是春季,她身上所着的宫装繁复,本是华美异常,无奈裙摆上溅了血滴,等于毁了这一身的华贵,然而翁主毕竟见过大风大浪,混乱平息之后,便逐渐地恢复过来,苦笑道:“嘉世帝姬自从端王落败后,便一直心有不甘,可当时的环境下,她的一言一行皆在太后眼中,所以不敢妄动,所以她后来改了法子,先用计离间太后与先帝母子之情,而后便在他们母子相争,无暇顾及旁人时,一步一步实施她的计划。”
“高祖当年因病亡故,世人皆传为风疾,其实不是的。”
翁主说:“是嘉世帝姬,她故意与当时的太子交好,借太子侍疾之际,将苦乌之毒混入高祖汤饮中,虽为太后察觉,可到底伤了底子,以致高祖缠绵病榻,未及寿岁而亡。”
“.......那又如何。”
沈宛白说话了,眼中有怀疑,但更多却是愤怒:“当年端王府上下皆死于你们手中,我母亲此举不过有仇抱凑,有怨报怨,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可你根本就不是她的孩子!”
关键点全被忽略了,敢情刚才的话压根就没听进去是不是!翁主气得一跺脚,叉腰道:“你和你姐姐不过是她坑害别人抢夺来的弃婴,她自己生不出,就去抢别人的,还敢大言不惭,混淆皇室血脉,咱们傅氏的人生来肩头便有一月牙形胎记,不信你扒了衣裳自己看。”
她说罢就翻了个白眼,翻的周围听八卦到大臣们都感觉都被鄙视了一样:“何况嘉世帝姬当年自裁时不过二十出头,那会儿阿缭就已经在我府里跟圣上的亲娘好上了,你算算时间就知道对不上.......?G我说太傅既然这么聪明,麻烦也长长脑子好不好,虽说嘉世帝姬养你一场,可她姿容不堪,天生质陋,要真生的出你这么漂亮,年纪还这么大的儿子,那才叫见鬼了!”
“..........”
这话说的,别说是沈宛白了,我听着都觉得寒碜,有道是人死如灯灭嘛,死都死了,都这时候还评价人家的长相干什么呢,反正嘉世帝姬不是个好人,祸害了徐氏,还祸害了那么好的白月光,让他彻底变黑了,所以错只错在她一人,其余的都是陪衬,这回回去有事干了,把卫况他孙子拎出来,以后东明殿的卷宗都可以重写了,以防后世子孙还有脑子不灵光的,万一再蹦出什么后裔和遗孤,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所以这一切都是错的........”
平阳翁主的文学造诣不错,可以长话短说,也能保证故事的生动,于是把该说的话都说完,太傅大人一身的钢筋铁骨都坍塌了,丝毫不亚于信仰崩塌所带来的冲击,那模样看着真是,可恨又可怜,说的就是他了。
可是没有办法,总有一个人要说出真相,只是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难怪东明殿查不出什么,原来从一开始太后便打算瞒天过海,至少瞒住这一件,端王还可以是端王,输也不至于输的那么难看,免得被自己孩子连累,刨坟鞭尸都是轻的。
我靠在万朝空身边,终是卸了一口气,等来等去,等的就是她,有翁主出面佐证,比皇帝直着脖子硬梗要好的多,保皇党们这下能挺直腰板了,本想叉腰大骂,骂他个三五百句的才叫痛快,然而一对上沈太傅煞白无人色的脸,不知怎的,心中顿时没了痛快,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怜悯,觉得赢了也胜之不武,其实人家从来没打算做皇帝,他要的是同归于尽。
天知道这忍辱负重二十年,没想到却是笑话般的二十年,嘉世帝姬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抱来的弃婴不计其数,可惜所有人都是她的棋子,宁愿毁去傅家的江山,让外人来做,也好过傅?的子孙代代绵延,荣华不尽。
如果忽视前头国舅的话,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谁都明白,然而当皇帝的本身有能力,识人善用,又严于律己的时候,似乎怎么都不该沦落到被当朝太傅夺权的境地,于是保皇党这回堪堪险胜,不是因为忠诚,实在是没有更好的人选,换了少帝,下一个是不是手腕愈发糟糕,杀起人来六亲不认,谁也不好说。
于是大臣们甘心俯首,一个个看着五体投地的样子,齐声重新唤我圣上,也再没人提出要宽衣自证的话:“廷尉营等内有奸细,反令枢密使枉死,还请圣上裁度。”
“是本宫不好。”
朝臣说完,平阳翁主也紧跟着承认错误,说的很诚恳:“这事原本该咽进肚子里去的,都怪我,藏到这会儿才敢说.......”说着又扬起笑脸,凤目一挑:“也罢,如今时局一切明朗,圣上虽是贵妃所出,可既然贵妃已追封温定,那圣上便是先帝嫡出,理应承继大统,朝臣们再无异议了。”
这时候旁人的话不过是锦上添花,我转头看向太傅,一旁的上将军立刻不放心地跟紧几步,倒是很有安全感。
“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看着太傅,直到这会儿,他在我眼里也是个漂亮的男人,光风霁月,皎皎如月上霜:“筹谋了这么久,也争了这么久,你得到你想要的了么?”
沈宛白与我对视着,眼中澄澈分明,仿佛周围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忽地笑了笑。
“无论如何,我总算是你夫子,有幸教导圣上十余年,已然知足。”
他看向我,唇角的笑意从未像今天这般疏解过,笑的毫无挂碍:“韶卿有罪,只求速死。”
“.................”
“死不死不是你说了算。”
我收回目光,淡淡道:“朕是天子,朕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死?不会的,我不会让他死的。
只是往后的余生,活着的每一日,都不要想别的了,连同他幻想中的好母亲,让他们一同去恕罪吧..........
这回当真是走到了尽头,大局已定,只是代价沉重,失去刘峻,枢密使群龙无首,后续再提拔人上来,必然没有上一个的影子,先帝留给我的人终于丧失殆尽,再不剩一个了。
或许从一开始,我便跟沈宛白抱了同样的心思,二者皆是用心不纯,知道太傅宁肯拖着众人一同寻死,也不愿再对昭圣太后的后人俯首称臣,虽然这么做并不能改变现状,可这是他最后的骄傲,旁人没法干预。
我不是个好主子,好主子不会因为一己私欲,而叫他护着自个的情人,我原本不该这么对他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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