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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亭侯蒯越沉着脸，缓步从守城将士的身边走过。
风雪越来越大，士兵们都被冻得直打哆嗦。
城外是绵延四五里的刘备军军营。
上面的旗帜很杂，许多旗帜所代表的军队在几天前还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啊。”
蒯越仰天长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蔡瑁死了，死在了刘备军中。
这个蠢货，自以为掌控了荆州军政就无所顾忌了。
现在不单单是自己死于非命，连带着刘备造反，荆州叛乱！
荆南四郡！
为什么自己事先就没有能想到呢？
蒯越痛心疾首。
要是事先阻止张允调集江陵章陵一线的守军回援襄阳，事情可能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睁开眼睛，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忽然回想起那个夜晚。
那个自号“卧龙”的年轻人在将自己踢下牛车之后扬长而去。
后来又在蔡瑁张允面前骂自己是酒囊饭袋。无能之辈。
当时自己还暴怒不堪，感觉受到了侮辱。
但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也逐渐怀疑起了自己。
对方或许真的说了一句大实话。
从城楼上走下去，从事中郎韩嵩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刘备反了。还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对于他们这样的亲曹派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张允呢？”
蒯越冷漠地询问着。
韩嵩沉默了一阵子，叹了口气道：“在主公的府邸。”
刘景升的府邸？
“他不在前线督战，去那个地方作甚！”
蒯越怒极，登上牛车，立刻命人往城西而去。
大雪满天。
原本富丽堂皇的荆州牧府邸此时显得有些落寞。
往日荣光不在。唯有寂寥与萧瑟。
强臣弱主，自古就是这般下场。
蒯越大步过堂，空荡的庭院静悄悄的。
他目光一冷，抓住身旁一个仆人问道：“张议曹呢？”
仆人战战兢兢，颤抖着指向了西边的院落。
蒯越的脸色因为气愤而涨得通红。
他原地踱了几步，暴怒的情绪几近将他吞噬。
小跑回自己的车旁，从侍卫的腰间拔出来对方的佩剑。
阴沉着脸向着西边的院子走去。
隔着十几步，就能听见其中的淫词浪语。
刘景升尸骨未寒！
大白天的，居然有人在行苟且之事！
蒯越气的浑身都在发抖，用袖口将宝剑擦的光亮，冰冷的杀气从剑身散发出来。
还未等他破门，里面的声响就小了许多。
张允衣衫不整地推门而出。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然而笑容转瞬即逝。
迎面撞上蒯越，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樊，樊亭候。”
蒯越沿着门缝往里面看了一眼，里面的女子急匆匆的将帘幕放下，可还是让他看见了对方容貌的一角。
“混账！”
蒯越怒吼着，一巴掌打在了张允的脸上。
张允都被打蒙了，刚想说个几句，蒯越又是几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混账！”
“混账！”
“擅离职守！”
“荒淫无道！”
“悖逆人伦！”
他提着剑，一脚将远比他高大的张允踢在了地上。
“此时此刻，刘备正在准备攻城！你作为守城主将居然在此行苟且之事！”
“张允！你当真不要命了吗！”
蒯越一边怒斥对方，一边涕泗横流。
“刘景升是你的舅舅！”
“畜生！”
蒯越的喝骂声很快招来了府中的其他人。
张允狼狈地奔逃着，嘴里还不停告饶。
一路逃出州牧府，攀上一匹马就跑远了。
蒯越失魂落魄，将手中的长剑丢到了一旁。
万念俱灰地跪在了地上。
隔着一片风雪，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
他依稀还记得当年刘表单骑入荆时的场景。
自己和兄长蒯良设下天罗地网，助他将盘踞在荆州危害四方的宗贼首领全部格杀！
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怎么短短十几年过去，自己就迟暮成这个样子呢？
刚才他本可以一剑刺死那个悖逆人伦的张允。
可是事到临头，他却已经下不了手了。
难道真如那个青年所说，自己是个无能之辈吗？
前方传来脚步声。
他抬起头，是二公子刘琮。
瘦弱的身躯在风雪中显得渺小至极。
“樊亭候，我们降了吧。”
刘琮眼角含泪。
这些天襄阳被围之后的担惊受怕让他几近睡不着觉。
虽然蔡夫人一次又一次的告诉他，襄阳城固若金汤，只需等到曹丞相南下，就能将刘备那个乱臣贼子给碎尸万段。
可他还是害怕。
跟着父亲刘表的这些年，他根本就没见识过什么叫流血，什么叫战争。
当他见到中了箭矢流血不止的士兵时，这位荆州的继承者居然第一时间想的是逃跑。
此时城外有七万刘备的士兵。
长沙、桂阳、武陵、零陵、江夏、江陵…
那些军队的旗帜来自荆州各地。
说不定自己的大哥此时就在城外，在城外等着自己。
等自己出城投降。这样就能好好的活着。
“不行。公子你不能降！”
蒯越又一次站了起来，几乎声嘶力竭地说道：“曹丞相就要来了，他会救我们的。你先降刘备，后降曹操。届时你该如何自处！？”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
蒯越拾起了自己的剑，咬牙切齿的脸上近乎绝望的决绝。
咬牙切齿道：“想要攻破襄阳城的城墙，刘备这七万人得死绝了！”
“看好你母亲。”说罢蒯越转身离去。
狂风呼啸，大雪如磐。
到处都是白蒙蒙的一片。
车辇摇摇晃晃，最终停在了襄阳城东的一处土坡上。
小婵撩开帘幕，探出半个头来。
手上拿着两个炸的金灿灿的鸡腿，打了个激灵之后，又钻回了温暖的车厢里。
林墨宠溺的用纸巾替她擦掉嘴角的油。但是随着小丫头多吃了两口之后，又弄得脏脏的。
小婵眯着眼睛，把脸凑过来，示意让林墨再帮她擦。
只可惜招来的是对方的弹指神通。
在她光洁的脑门上轻轻的弹了一下。
“咚”。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
车厢的另一侧坐着诸葛亮和他的妻子黄月英。
黄承彦此时尚在襄阳城，黄月英十分着急。诸葛亮就把她也带过来了。
此时正让她依靠在自己的怀中，小声安慰着。
抬头，面向林墨问道：“先生认为，刘皇叔破城需要多久？”
林墨思索了一阵子，淡淡地笑道：“攻城开始之后，最多一个时辰。”
“轰隆隆。”
车厢外传来一阵阵巨响。
帘幕被拉开。视野所及的范围内，五驾巨大的投石车被数十个士兵推拉着向前推进。
在襄阳城东，逐一排开。
刘关张三兄弟远远地看着，一时无比感慨。
“投石。居然可以这么用的吗？先生呐先生，您到底是什么人？是上天对我刘备凄惨半生的补偿吗？”
刘备望着小山坡上的车辇，一时间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
张飞咧开嘴哈哈大笑：“俺早就说过，这个林小哥就是勇啦！”
城楼之上，蒯越、张允等人正看见刘备的军队已经摆开了阵势。
投石车、云梯、楼车等攻城器械早已准备就绪。
只是停在城楼上箭矢可及的范围外不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放心，樊亭侯。有本将军在此，绝不会让刘备这个逆贼进入襄阳城！”
蒯越面色阴沉，根本懒得理睬他。
远远的能看见几架造型奇特，并且更大的投石车被人推了上来。
“没事，投石这种器械很难攻破襄阳城的城墙。”
张允拍着胸脯做着保证。
直到他看见了投石车所用的石头。
“这，这是什么东西？”
不光是张允和蒯越，守城的将领士兵们全都被惊呆了。
投石机可以投那么巨大的石头吗？
“诈术！这是刘备使得诈术！”
张允大声嘶吼道：“他是想让我们害怕，弃城而逃！投石机是不可能投出那么重的石头的！”
几乎是在同时，刘备拔出自己的雌雄双股剑，大声吼道：“放！”
投石机的活钩被拉开，前方的杠杆长臂因为悬挂的重物而陡然下沉。连带着弹袋中的巨石随之抛飞到了空中。
“嗖嗖嗖。”
五架襄阳炮一同投射，一时间巨石穿空！
“快，快逃！”
张允惨叫了一声，因为他看见投出来的巨石全都向着城门楼，也就是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
四周全是奔逃的士兵，惨叫声，喝骂声不绝于耳。
蒯越瞪大了眼睛，对周遭所发生的一切仿佛闻所未闻。
他注视着巨石的逐渐逼近，松开了手中的剑，没有躲闪。
“轰！”
碎石漫天。襄阳城的城楼在一瞬间化为了废墟！
血肉横飞，烟尘弥漫。
这是襄阳城的末日。
刘备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却很快恢复了坚定。
拔剑指向城门的方向，大声吼道：“全军冲阵！”
“杀！”
张飞一马当先，胯下的战马犹如黑色的闪电。
丈八蛇矛寒光惊日！
冲杀的士兵被他感染，更加所向无前！
大雪满刀弓！
默默看着一切发生的林墨起身将帘幕拉下。
“该进城了。”
【作者题外话】：卡文！卡文！卡文！
难受坏了！
晚点还有一章。
备注：襄阳炮又叫回回炮。是一种十分强力的攻城器械。冷兵器时代厉害到没朋友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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