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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还得意满满的辩机和尚居然就这样跪在了武媚的面前。
动作之标准，远超过他在会昌寺佛像前的参拜。
“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高阳公主李玲错愕万分，连忙上前去拉他，只是她力气不够，拽了半天也没能将他搀扶起来。
辩机只觉得自己的下半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心中惶恐无比。
抬头望向大殿的位置，似乎隐约在朦胧的雾霭中看见一道身影。
再一凝神，只能看见那无喜无悲，似笑非笑的巨大金像。
上面“仙人林”三个大字仿佛巨鼓在他心头敲响。
这是神罚！
是上天的仙人对他妄开淫戒的惩罚。
只是仙人和佛祖不是一个系统的啊？
辩机惶恐中还有一丝不解。
李玲惊慌的叫声尚在他耳畔回荡。
畏惧神明的他只能茫然无措地趴伏在地上。
哆嗦着像一条野狗。
武媚心中乐开了花，但还是忍住不让自己笑出来。
喜怒不形于色，这才是上位者该有的作风。
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殿内，隐约感觉这辩机的状况应当与林墨有关。
想起两人初次相遇时，林墨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让自己失去了行动能力。
然后对着自己肆意妄为。
脸上不由得有些发热，啐了一口。
转过身再面对李玲二人的时候，俊俏的脸上已然恢复了清冷与漠然。
看都没看辩机一眼，只是冷冷地盯着李玲说道：“亵渎仙人，当受仙罚！他活该。”
“武媚，你！”
李玲气的脸都红了。回头狠狠地骂道：“都是死人呐？还不快来帮忙？”
那些右卫士兵本就厌恶辩机，此时看他出丑，心里正暗暗叫好。
听见李玲的叫唤之后，才不情不愿的动身。
只是刚刚走上前几步，又在肖清芳等一众百骑司的威逼下又退了回去。
“一群废物。”
李玲骂了一声，继而恶狠狠地瞪着武媚。
武媚也毫不退缩，反正李玲的相好辩机还跪在自己面前，怎么说吃亏的也不是她。
正在两女互相怒目而视的时候，庙宇的外侧忽然传来了一阵马匹的嘶鸣。
来者是两个俊朗的华服公子。
穿过围在外侧的人群，很快就走了过来。
那些右卫官兵一见来人的相貌，立刻拱手行礼道：“见过吴王。”
吴王李恪。
武媚的目光锁定到对方身上。
虽然预料到李玲可能会有救兵过来，可没想到居然会是他。
此人在李唐的诸位皇子中算是最为勇敢的一个。
武勋集团追随他的有很多，在朝堂上势力极大。
要是与他正面起了冲突，自己怕是占不了什么好处。
想到这里，武媚心中不由得打起了小鼓。
只是事情的发展与武媚所想的也并不一样。
李恪神色冷峻地走进来，看都没看李玲以及辩机和尚一眼。
转身对着那几十个右卫官兵喝道：“丢人现眼，还在这里干什么？给本王滚！”
“遵命。”
那些士兵如释重负。
要不是估计高阳公主的身份，谁愿意留在这里忍受侍奉和尚的屈辱。
此时听见李恪说话，连忙逃也似的离开了。
驱散了右卫官兵之后，李恪只是一言不发地靠在墙壁下，似是要冷眼旁观。
而另外一个面目柔和些的公子连忙走上前来，拜倒道：“见过皇后殿下。”
武媚将目光从李恪身上收回来，转而看向了拜倒在地上的青年公子。
此人就是高阳公主李玲的夫君，驸马、右卫将军房遗爱。
也就是所谓的苦主？
望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武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平淡地说道：“平身吧。”
“谢殿下。”
房遗爱纳头便拜，却没有立刻站起来，又恭恭敬敬的对高阳公主李玲说道：“在下来晚了，公主受惊了。”
“哼。”
李玲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对眼前自己名义上的夫君，她并没有丝毫的尊重。
“我的马车坏了，你带马车来了没有？”
“这...”
房遗爱面色艰难，他听见属下禀报李玲来当阳谷的消息之后是骑着快马赶到的。
哪里有时间去准备马车。
“废物。”
李玲小声呵斥了一句，指着地上的辩机和尚说道：“你速去找辆车来。辩机师父腿受伤了，我要送他回会昌寺。”
“遵命。”
房遗爱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起身退到了一边，向着李恪饱含歉意地说了两句。
便看见李恪的眼神危险了起来。
“房遗爱！你还在等什么？”
李玲蹲下，弯腰给满头冷汗的辩机和尚擦汗，眼见着自己的情郎这般模样是心疼不已。
转过头又开始肆无忌惮地骂起了房遗爱。
武媚看着眼前这一幕堪称混乱至极的家庭伦理，依旧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高阳公主的性格，她是有所耳闻的。
与长安城中许多世家贵胄的公子哥都有染，艳名高著。
而驸马房遗爱性格懦弱。虽然蒙其父房玄龄的恩典从太府卿、散骑常侍一路做到了右卫将军。
可本质上还是个懦弱无能之人。
对于公然出轨的妻子，他并没有显现出什么悲愤之情，而是一味地忍让退避。
今日一见，果然是这么回事。
辩机乃是李玲私通之人，房遗爱见了什么话都不敢说，还要乖乖的去帮二人准备回程的车辇。
确实是个废物。
武媚嘴角噙着冷笑，招来肖清芳低声安排了几句。
李恪不与她打招呼，她自然也不会主动凑上去。
无论怎么说，她都是大唐的皇后，是国母。
转身就要走回殿中。
“武媚！你想去哪？”
李玲恨恨地叫住了她。
“本宫想去哪里，需要告诉你吗？”
武媚面色一冷，她已经退让一步了，只是这高阳公主似乎还是不打算放过她的意思。
只见李玲上前一把抓住武媚的长袖，冷笑道：“这么急匆匆的要离开，是不是殿中藏了人？”
抬头大声说道：“什么仙人，我看你就是在先皇的丧期内与人私通！今天我还非要进殿看看！”
说罢抛开武媚的袖口，大步向殿中走去。
听见李玲的叫声，李恪远远地看着，稍微眯起了眼睛。
对于武媚遇仙的事，他心中其实也十分怀疑。
但是武媚等人确实是凭空消失又出现的。
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很多大唐没有的东西，所以也找不出什么破绽来。
他志不在朝堂，对于武媚也说不上关注，随着赵国公长孙无忌的拍板钉钉，就对这事也没什么深究了。
现在听李玲这么一说，倒也产生了些许怀疑。
“你给我住口！”
对于李玲几乎不加掩饰的污蔑，武媚自然是生气到了极点。
但想想刚才林墨还在殿中，此时万一要是躲避不及被高阳公主发现。
那她可就彻底完了。
连忙跟着追了进去。
殿中空空如也。
仙人金像的身后雾霭浓浓。
林墨之前点起的一炷香已经烧到了末端。
武媚这才松了口气，忍不住讥讽道：“你以为天底下的女子都似你一般人尽可夫吗？”
只是出乎她的意料，李玲居然没有还嘴。
不但如此，身体还微微的颤抖起来。
“怎么了？”
武媚皱起了眉头，走到正面时，才发现李玲的脸上此时满是惊恐。
她抬起手，指着金像说道：“你，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人影？”
人影？
武媚心中一寒。
难道是林墨被她看见了？
但是很快李玲的尖叫声就打消了她的疑虑。
“有鬼啊！”
李玲掉头就跑，夺路而逃。
而还跪在大殿台阶下的辩机和尚更是面色苍白。
他先前也似乎看见了什么。
连忙默念着经文，希望自己的佛祖能保佑他。
李玲尖叫着，一头钻进了赶来的房遗爱的怀中。
“有鬼，有鬼！”
她指着空荡荡的庙宇，害怕到了极点。
房遗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抬头望向李恪，对方也是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只见武媚缓缓地从殿中走了出来，面向李玲，冷冷地说道：“将仙人庙宇说成鬼怪，李玲，你难道不害怕天谴吗？”
“就是有鬼！我看见了！”
李玲眼中含泪，娇媚的脸上此时满是惊恐。
房遗爱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询问道：“公主看见对方的样貌吗？”
“看见了...”
李玲泪流不止，再无一丝一毫先前的骄傲。
“我看见了，那个鬼怪，鬼怪是皇兄。”
语惊四座。
“你说什么？”
原本对此事没什么兴趣的李恪眼睛陡然睁大了几分。
是李治？
猛然抬起头，只见远远地站在台阶上的武媚神色淡漠地回看了他一眼。
似乎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
“皇兄，皇兄他面目狰狞，在，在一片雾中。”
李玲哭的梨花带雨。
李恪脸上的震惊稍纵即逝，立刻站了起来。
走到武媚面前，拱了拱手道：“本王想要进去看看。”
“吴王请便。”
武媚大气端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恪大步走入殿中，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探查了一变。
沉着脸走了出来。
“吴王可曾找到了鬼魂？”
武媚脸上似笑非笑，带着些许揶揄。
又讥讽着说道：“世上本无鬼，鬼自在心中。”
“亏心事做多了自然就怕这怕那，疑神疑鬼了。刚才高阳公主说她见到了皇上的鬼魂，兴许是皇上他含冤而死，心中不平罢了。”
“吴王知道为何皇上不平吗？”
李恪一愣，只能拱手回禀道：“不知。”
“本宫来告诉你。”
武媚走上前几步，大声娇喝道：“皇上被别有用心之人害死，留下孤儿寡母还被一帮大臣宗亲欺辱。所以，他才会感到不平。”
话音一转，她面向李恪冷笑着说道：“吴王觉得本宫说得对吗？”
李恪心中一惊，走下台阶时已经是面沉如水。
不远处，高阳公主李玲还在叫唤着“闹鬼”“先皇显灵”。
他心中烦躁不堪，大步走上前去，一巴掌甩在了李玲的脸上。
“住口！”
四周陡然安静了。
只看见高阳公主李玲的嘴角有鲜血慢慢流淌下来。
李恪沉下脸，又是一巴掌扇到了她的另外一半脸上。
“妖言惑众！荡~妇！”
说罢策马而去。
“公主，你没事吧？”
房遗爱大惊失色，连忙查看李玲的状况。
心中既是后悔又是害怕。
早知道不该让吴王和他一起来的。
“滚开！”
李玲一把将房遗爱推开，眼泪夺眶而出。
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武媚，逃也似的跑出了庙宇。
蹲在墙边，捂着自己的脸，终于大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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