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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开骂的是程咬金。
程老爷子彻底破防了。
刚才还在为军略担忧的他此时像极了一只暴躁的老狮子，目瞪欲裂，再无丝毫的理智可言。
居然敢让兕子远嫁蛮夷，活腻歪了是吧。
“老夫即刻清点左卫大军出征，我倒要看看，这禄东赞到底长了几颗人头？”
程咬金怒声吼道。
“老将军息怒。”
一众大臣连忙拉住了他。
“就算是要出兵，也得从长计议啊。话说本王想要把禄东赞的首级砍下来制成酒器。”
李道宗脸上也同样满是怒气，晋阳公主李明达是他们一干老臣看着长大的，禄东赞的这番话不但是在侮辱大唐，更是在侮辱他们每一个人。
见形势在往自己想看见的地方走，李元景的脸色倒是好看了一些。
冷声道：“小兕子绝不能嫁给吐蕃。她身体不好，沿途奔波等于是在要她的命。”
“老夫以为，应当立刻给吐蕃下战书！程知节统领左右卫十万大军进驻凉州，江夏郡王率左右威卫以及左右武卫布防松州一代。”
“司徒所言甚是。”
大臣们一片附和之声。
“打，把这帮吐蕃狗贼全杀了！”
武媚刚刚气愤到将一旁的杯盏砸了个粉碎，此时心中的盛怒根本无法消除。
这吐蕃好大的胆子！
听着大臣们议论着出兵事宜，她恨不得自己能亲自领兵出征，抓住那吐蕃的小赞普还有禄东赞，把这些狗贼全部碎尸万段！
可惜她不能。
甚至在她摔茶杯的时候，也只有身旁几个随侍的宦官和宫女在看她。
说到底，她还是没有权力。
“启禀长孙大人，吐蕃特使正在宫外等候。”
众人顿时一惊。
这八百里急报刚刚赶到，吐蕃的使臣就到了吗？
怎么可能会如此迅速！
“吐蕃应当是早有蓄谋。”
礼部尚书许敬宗缓缓地开口说道。
“入侵吐谷浑是早有蓄谋，陈兵凉州逼娶公主也是早有蓄谋。怕是吐蕃大军未动，使臣就已经进入我大唐国境了。”
“让他进来吧。”
长孙无忌平淡地说道。
让他进来？
武媚已经气愤到无以复加，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敢这样折辱大唐的使臣，不是应该立刻拖出去斩了吗？
见一个干瘦的身影从殿外缓缓地走了进来，武媚的目光阴沉无比，眼中杀气凌厉。
“外臣丁赤，参见殿下，见过各位大人。”
吐蕃特使口中虽然这么说，但却并没有跪拜的意思。
“贵使此来所为何事啊？”
长孙无忌不阴不阳地问道。
“启禀大人，外臣是来替赞普求亲来的。请大唐允诺将晋阳公主嫁给赞普为妻，再续文成之好。”
说着从怀中拿出书简，递给了一旁的侍从。
笑着说道：“外臣此来带来了金银珠宝各十五种，牛羊无数。特此献给大唐。”
长孙无忌接过对方的帛书，扫了一眼道：“禄东赞倒是真客气。短短十数年，吐蕃居然富庶到了这般程度吗？”
李元景怒目相对，大喝道：“若是不嫁呢？”
丁赤面色不变，依旧带着微微的笑意，只是眼神深沉了许多。
“那赞普还有摄政会十分失望，我吐蕃不禁牛羊遍地，也有雄兵百万。大唐虽然辽阔，但如今新皇遇刺，政局不稳。会猎天下，胜负犹未可知。”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
长孙无忌抬起眼皮，那种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息顿时扩散开来。
“外臣不敢，外臣只想吐蕃与大唐和睦相处。所说皆是肺腑。”
丁赤拱了拱手，脸上并没有丝毫的畏惧。
他在吐蕃素来以胆大而著称。
十五岁的时候，偷了自己叔叔，当地节儿（刺史）的妾侍。
被好几把刀架在脖子上，可他丝毫不惧。
反而是十分淡定的整理好衣物，冲着自己的叔叔笑道：“味甚甘。”
毫无惧意，也无悔意。
就在临死的时候，被当时尚未担任吐蕃大相的禄东赞救下，从此带在身边听用。
这次是他主动前来大唐求亲。
临行前禄东赞曾多番嘱咐他注意安全。
可他却笑道：“大相放心，大唐不比往日，正是混乱的时候，且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我自当无事。”
此言非虚。
极盛时期的中原王朝，大抵还是讲究脸面的。
多数时候，他们更享受在战场上让敌人屈服的手段。朝堂之上，则要保持天朝上国的尊严与威德。
丁赤吃准了这一点，所以轻松无比。
目光还四处在瞟。
作为色中饿鬼的他十分可惜的没能看到那传说中倾国倾城的大唐皇后，武氏。
珠帘将对方隔在后面，看不清楚样子。
这倒是可惜，得少做好几场春梦。
回过神来，太极殿中安静的可怕。
大唐不会把晋阳公主嫁过去的，丁赤心知肚明。
禄东赞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认为以李唐龙兴所在命名，深受太宗皇帝喜爱的公主晋阳公主李明达的身份过于尊贵。绝不会下嫁外邦。
大唐会拒绝的丝毫不留情面。
此时丁赤再用一些较为失礼的措辞进行挑衅加以推波助澜。
或许他还会被打一顿赶出长安城。
等回到了吐蕃，他就能带着同行的其他人哭诉，大唐看不起吐蕃。
不但不愿意嫁公主，还折辱他们。
高原上的子弟可以没有吃喝，没有房屋，但是不能没有佛与尊严。
到时候振臂一呼，数十万计大军立刻开往前线。
禄东赞会有充足的时间整肃吏治，并且利用战争肃清一部分他在吐蕃内部的敌人。
这才是禄东赞的计略。
“滚！”
不知是谁第一个开口说话。
继而铺天盖地的谩骂袭来。
“退下！”
“回去让你那赞普还有禄东赞沐浴净首，回头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滚吧！战书不日即将送达。”
喝骂声不绝于耳。就属程咬金骂的最起劲，走上前对着丁赤一顿狂喷。
强横惯了的大唐文武自从李世民渭水之盟以来还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丁赤低下头，缓缓地向殿外退去。
嘴角却逐渐勾起了笑容。
果然没事！
这种将对方看透并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
生死一瞬间，刺激的感觉简直要让他放声大笑起来。
“站住！”
高台上响起了一声断喝。
他的笑容顿时停滞了。
珠帘的后面走出来一个美艳到不可方物的女子。
凤冠霞帔，花容月貌，风姿惊人。
丁赤活到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女人。
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皇后殿下？”
朝臣们都没想到武媚居然走了出来。
向来都是他们说，他们议论，议论完之后呈给武媚走个过场。
然后接着批准给长孙无忌执行。
武媚在朝堂上很少说话。
但是她此刻脸上离奇的愤怒却让朝堂上的大臣们不禁一时失神。
这皇后到底想要干什么？
武媚并不想解释。
看到现在，她终于是忍不住了。
心中难以言表的愤怒无处宣泄，从林墨那里，狄仁杰那里不，应该还是林墨那里感受到的愤怒与此时吐蕃意图强娶兕子的愤怒结合到了一起。
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此人无礼至极，诸公就放任他这般离开吗？”
长孙无忌深沉的脸上很快恢复了自然。
拱手询问道：“殿下何意？”
“本宫的意思长孙大人难道不明白吗？”
武媚冷哼了一声，指着丁赤大声说道：“吐蕃妄图强娶晋阳！又妄言要与我大唐为敌！你们难道都是聋子吗？”
众臣都傻眼了。
倒是礼部尚书许敬宗眼中一亮，稍稍后退了一步，面色神秘。
长孙无忌表情淡漠，随即询问道：“殿下想要如何？”
“想要如何？本宫说了，长孙大人还有你们这些大臣会去做吗？”
武媚愤怒中掺杂着委屈。
虽然自己确实就是个傀儡，但是傀儡偶尔也是要面子的。
在林墨那里受了气，回来还得受气，这谁能忍得住？
她早就想爆发了！
长孙无忌面色稍变，虽说武媚不过就是个傀儡，但是毕竟身份放在那里，朝堂之上，该给的颜面还是要给的。
拱了拱手道：“殿下此言至众臣于何地？请吩咐便是。”
“好！”
武媚凤目扫过众人，忽然娇喝了一声：“肖清芳！”
丁赤立刻看到一位女将军从殿外走了进来。
姿色一般，可身段却是一等一的好。
他晃了晃脑袋，并没有什么担忧。
笑着说道：“美丽的皇后殿下，您打算怎样处置我这个外臣呢？”
不过是个女流之辈，也没什么实际权力，大不了被关到大理寺用几天大刑好了。
高原上的男儿从不畏惧！
炙热的眼神扫过远处的武媚，又补充说道：“能够被您这样美丽的皇后处罚，是外臣的荣幸。无论是什么刑罚，外臣都甘愿承受。”
“真的吗？”
武媚妩媚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
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大殿之中。
然而转瞬之间，笑容变得阴冷至极。
“肖清芳，将他带下去砍去手脚，剜去耳鼻，做成人彘。然后送回到他那吐蕃宗赞手中。”
武媚缓缓开口，嘴角带着讥讽的笑意。
“切不可让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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