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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皇家祭天祭祖要九累高台,民间老人但凡活过九十,便要称之仙人。九为凡之极,登封而愈极,乃为天之上,曰仙。
而已去世的老人,绥朝也讲究庆贺逝者的九十冥诞,民俗认为,诞而九十者,当越世,向往生。
意思是,这一天,他们会重新投胎,再塑新生。
腊月二十,宁国侯老太爷的九十岁冥诞。
然而宁国侯府向来在京中低调惯了,这次也同样不欲大肆声张,只近亲之人前往郊外的普业寺,诚心怀缅,祈福便可。
临近改岁之际,燕京城都笼罩在祥和欢乐的氛围中,准备着迎接年的到来。
这日,天有些阴沉,还飘着小雪,一架不起眼的鸦青帷幔马车驶出京城,停在了普业寺前,
一黑袍男子掀起帷帐,扶自家主子下马车,
大概因常年在外行走的缘故,他皮肤有些黑,再一身黑衣加身,板起脸来,像是不通人情的杀将般。
但此时,这个铁血男人眼中有些担忧,“主子,还是坐在轮椅上,让属下推您上去吧。”
被称主子的男人一袭玄色大氅,身姿修长挺拔,静静抬头,看着牌楼上“普业寺”三个大字。
正是周銮。
一阵刺骨寒风吹散了脸色的恍惚,他抬腿一步一步登上了代表心诚的九千九百九十九级长阶。
身后黑袍属下还想张嘴劝说,却也只能快步跟上。
终于走完台阶,周銮脚下有些踉跄,黑袍属下忙搀扶,“爷?”语气里又藏不住的忧虑。
周銮拒绝他的搀扶,站直身体,说了一句,“走吧,”便继续抬脚上前,叩开了那扇沉重的山门。
踏进正大殿,香烛正盛,烟雾朦胧间,殿中一静立的男子已是久候多时,“来了。”
周銮跨过门槛,走进香案处,执起三根香点燃,默默跪在团蒲上,恭敬磕了三个头,什么也没说。
临起身时,却有些艰难,殿中男子忙上前将他扶起,眉间一抹不赞同,“天冷路险,你不该来的。”
周銮脸上变得柔和,“外祖父冥诞,我怎能不来?”
原来眼前男子正是现任宁国侯,陈旭,按辈分,周銮该叫一声表哥。
陈旭温声询问:“府上近来可好?”
其实他想问的是,近来身体可有见好?新娶的王妃秉性如何?可还算相安?只他一个男人,到底不好如此婆妈。
没办法,穆皇贵妃是老太爷的老来女,到六十才得一宝贝明珠,前宁国侯虽是大哥,心里却是将妹妹当闺女来养的。
到了他们下一辈,陈旭作为周銮的表哥,却是比他大了一轮还多,对这个小表弟,说句大逆不道的,他心里是当儿子来疼的。
“表哥挂念,府上一切都好,”周銮眉眼轻松,知道他想问什么,
“王妃脾性温婉柔和,将府中都打理的很好,我近来腿也大有好转,方才就是我自己走过来的呢。都挺好的,表哥不必太过担心。”
“嗯,”陈旭稍稍放心了些许,转而又开口,“我听你表嫂说,王府送来了年礼,此事你可知?”
周銮点头,浅唇一笑,“王妃与我说过。他还特意来问我,送去府上的年礼该如何准备更妥帖,”
“那你怎么……”陈旭眉心皱起,满是不赞同,却被周銮打断了,
“表哥,新妇进门,亲外甥怎么能不与外祖家走节礼?若非你不同意,大婚之后,我就该带王妃去府上拜谒的。如今去也不让去,连送两盒年礼也不行了?”
说到最后,竟还带了些孩子气的不满,
“可是……”
“好了,表哥,三舅舅可是先回去了?”
“……没有”
“那我去提前给三舅舅贺岁,”说完,便快步朝后殿走去,
“哎,你这……”陈旭无奈,只能连忙跟上,心中腹诽,这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啊,连他的话都不听了,啧!
——
“送过来了?”
瑞王在书房,逗着笼里的鸟喂食,神情愉悦,颇有些漫不经心,
幕僚淮山也是脸上带笑,“是,今早刚到的消息,只是……”
淮山说到最后有些不解,“陛下并没有生怒发火,看起来……”
“哼,”周珏拍拍手,周到书案后坐下,“你放心,父皇并非那种易怒之人,但只要最后证据确凿,到时候才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周珏不以为意,面色轻松的在倚靠上放松了下来,
淮山却还是有些顾虑,“殿下,毕竟周銮曾荣宠于帝侧,当年那样情况下都没有……现在,他刚大婚,陛下对他会不会心软?”
周珏笑着摇头,语气中还有带着笃定,“不会。”
“老话说,爱之深责之切。父皇若真看重周銮,发生这样的事,他只会更加难以容忍。
再说,别忘了,父皇也不是那么爱之深啊……
帝王威严所在,呵,看吧,本王猜父皇怕是还要发好大一通火了,只是不知,父皇这火忍不忍得到改岁翻年”
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
“王爷,”门外传来声响,
“进来,”
看见来人周珏朗声一笑,“是恒阳啊,如何,可查出来了,是谁?”
恒阳是三年前来周珏身边的幕僚先生,当时他自荐来到瑞王府,因为脸皮嫩,周珏对他还有些生疑,
没想到,别看恒阳比其他幕僚年纪轻,心中的谋略才智却半点不必少。
这三年来,他胆大心细,总能想到别人忽略的地方,有心计更有才干。
这次恒阳被他派出去查,是谁在背后枉造名目,构陷于他。
其实他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人选,不过进一步证实罢了,
恒阳站在三步外,恭敬回道,“殿下,是信王。”
“呵,果然,周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
“什么?盖到了周銮头上?”
姜娴声音不自觉拔高,
“是,已经呈到御案了”
姜娴一双美丽的桃花眸,光华流转,流光溢彩,
“周珏是个狠人,那信王他是想怎么回报回去?”
彩云摇头,“还不知道,瑞王原话是说,他自有打算。”
姜娴倏然抬眼,灵光一闪,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既然如此,那不如大家都别好好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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