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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娴按耐不住,想要见弟弟的心情,一大日早早起身,将孩子托付给婢女看护,带了一个扶风出门,和江起云一起往梵山而去。
一路上她心中忐忑,也从从舅舅口中知道了这些年姜宸大致的情况。
当年巡防回京途中,突遇袭击,起初他以为是当地的草寇,还想组织随行的护卫,一同剿灭了这些刁民。
然而事情远非他想的这么简单,这些土匪行动有素,兵器精良,根本不是普通老百姓所能拥有的。他们个个身手敏捷,目标明确,冲着他而来,刀刀下死手。
而身后本来还护着他的那些护卫们,打着打着也渐渐的离他远了。
只剩下小舅舅安排的人,和当年与季家有旧情的一些人,还坚守在他身边,
见势不妙,这些人护着他往山林里走。想着借助复杂的山势,甩开这些人的追踪,却没想到竟是走到了绝路。
对方来势众,他们边逃边打到处躲藏,直到身边护着他的最后一个人,也被乱箭射杀,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拼命往里跑。
然而慌不择路,他跑到了一处断崖。面对身后如狼似虎的追杀,挣扎煎熬更甚,“皇姐,对不起,我回不去了。”说完这最后一句,他果断奋身一跃。
幸好上天眷顾,福大命大,他被卡在半山腰歪脖子树上,侥幸捡回来一条命。被山下雾灵族前来采药的父女二人救起。
从那时起,他就一直在这里至今。
“小宸?”若不是事先知道,姜娴不敢认眼前这个身材高大,面容瘦削刚毅的男人,会是以前她那个脸庞白嫩细腻,面如冠玉,乖巧懂事的弟弟。
一身利落的粗布短打,直直的站在那,黝黑的面容上,神色激动,眼底发红。嘴唇颤抖着开口,“皇姐。”
这一声皇姐让姜娴瞬间破防,眼眶中蓄满的泪水瞬时间如雨而下,“好,好,”这么多年等待与寻找,这一刻千言万语只化作了这声好。
喉间像是塞了团棉花似的,堵得她说不出话,只泪眼模糊的看着眼前人,不舍得移开。
眉眼间依稀可辩五年前熟悉的面容,她心中大慰,母后,我找到弟弟了,我们姐弟两都好好的,母后您放心,我再也不会把小宸弄丢了。
“皇姐,来,我带你看看这些年我生活的地方。”
他带着姐姐边走,边说起了他这些年的经历。
将他救起来的是雾灵族的巫医,那时候的姜宸不但多处刀伤剑伤,而且五脏六腑都已经有不同程度的重击,整个人昏厥不醒,出气多进气少,已是强弩之末。
老巫医已经不抱希望了,只有巫医的女儿蓝茵,不惜违背祖训,动用族内的秘术,舍身余力的拼命相救,费劲心力,才终于在大半年后为他捡了一条命回来。
一路说着话,姜娴却注意发现,这边有些荒芜,没有村落人烟,而没见到这边的人,她心中疑惑,这里不是雾灵族吗?即使是一个人口不多的少数民族,也应该有族人聚居吧?
姜宸带他们来到一座山脚下的吊脚楼,这里清静安宁,不时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声声,南南,来,这是姑姑。”
看到小溪边玩水的一男一女两个小孩,男人笑出一口大白牙,高声招呼,
两个孩子俱是三四岁的模样,听到阿达的声音,忙激动的争先扑进父亲的怀里,把后边的姜娴看的一愣。这是小宸的孩子?
两个孩子在父亲的催促下,仰着头好奇的看着眼前娴静富贵的女人,怯怯的叫了一声,“姑姑”。
姜娴回神后手脚无措,小舅舅也没说,小宸成家还有了两个这么大的孩子,她来得心切,只想着见到弟弟,忘记准备东西,就这么空着手来了,如今被这么一称呼,顿感窘迫。
还是江起云从后边过来,手里提满了东西,“来来来,你们姑姑给你们带了很多好玩的东西,来看看有没有你们喜欢的?”
两个小孩学过汉话,听到此眼神一亮却懂事的没有直接上前,而是先看向自己阿达,得到允准后,才开心的拍过去。
“小宸,这是?”
姜宸点点头,“皇姐,这就是我两个孩子,他们刚刚过完三岁生辰,”说完抬头看见竹楼上一抹纤细的身影,“茵茵,来。”
她的视线也跟着转向那处,看到一绛珠色粗布的年轻女孩,有些羞涩的下了竹楼小阶,用有些蹩蹙的汉话开口,“阿姐”。
姜娴眼神复杂,只点点头,想了一瞬才复温和一笑,“你就是蓝茵吧?小宸一路一直同我说起,真是感谢你和你父亲当年救了小宸,要不然,我怕是此生都见不到他了。
谢谢你,蓝茵,让我和我弟弟此生还有重逢之日。”
蓝茵娇小玲珑,有些腼腆,待姜宸将这些话转述给她后,女人满脸羞?e,更加咋不好意思了,摆着手说着姜娴听不懂的雾灵族的话。
过后,一行人进竹楼一同用力午膳,蓝茵虽然是个容易害羞的姑娘,但厨艺内务确实一把好手,里里外外,竹楼里收拾的很整洁,
膳食虽然有些许差异,但也还是能接受,姜娴来此作客很是舒心,只是,却越来越认不出眼前这个分别五年的弟弟。
他会同两个小孩笑闹,也会先放下碗筷,喂孩子用饭,也会笑着打圆场,同她或是蓝茵介绍彼此的一些小事情,
在妻子不小心说错话无措的时候,他会笑着跟替她和自己姐姐道歉,他已经是个爱护妻儿的男人,却不再是那个记忆力需要她护在身后的弟弟了。
姜娴既欣慰又感觉眼中酸酸的。
直到用过饭,将人都打发出去,姐弟两才有了单独的空间。
她看着这个已经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男子汉的姜宸,有些感慨,“看到你这些年过得不错,姐姐就放心了。”
当初在他被追杀失踪的消息传回夏京时,姜娴一时生怒,气血上涌,失了理智,提着长刀就跑进了大朝会的含元殿,当着那么多文武百官的面,直指姜曜,大声质问,
结果被以携带凶器,意欲刺杀不轨于圣上拖了下去,关进了宗室的天府大牢。
张媛得来全不费工夫,正好借机授意牢府里的人对她动用暗刑,当那阴损的嬷嬷将三百五十根长针一一扎在她身上的时候,
姜娴除了发誓早晚要将张媛千刀万剐之外,想的最多的就是,自己的弟弟会不会也是这样被他们暗中关在了不知道的地方,被这样私自用刑,肆意折磨。
甚至在她被几位宗室皇裔保释,回到冷宫时,还夜夜做噩梦,梦见小宸被他们活活折磨致死的场景,那段日子,她至今不愿多加回忆。
如今看见好生生的弟弟,全须全尾的站在她面前,姜娴很是知足。
但是,她仍然想问,“你身上的伤如今都好利索了吧?要不要让小舅舅在给你看看?免得落下什么伤病。”
男人却笑着摇摇头,“没事,放心吧皇姐,我身子好着呢,茵茵这些年把我照顾的很好。我现在已经全好了。”
“是,确实应该好好谢谢蓝茵,你可得一辈子对人家好。只是,我看这里远离城府人烟,要不要考虑到这妻儿到城里生活?”
姜宸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却是拒绝了她的提议,“皇姐,这里挺好的,我和茵茵还有孩子们都很喜欢这里。”
“那…你知不知道,小舅舅如今正在晋王麾下效力,打算推翻姜曜一脉的皇位?”
“我知道,最近我也不是出去打听了很多外面的消息。我知道皇姐你的意思,可是,我没他们那样的野心,也不想在参与那些阴谋诡计的纷争了。我就一直想过现在这样的生活。”
男人转身对着自己曾万分依赖的姐姐,眼底狼狈。
她张张嘴,一肚子话,却不知说什么好。
姜娴笑了笑,却转开脸,“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如今你能活得好好的,姐姐就没什么别的奢求了。没关系,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皇姐永远支持,只要你好好的活着,我……我别无他求。
但是,小宸,姐姐还是想知道,在你当年受那么重的伤后,是不是失忆过一段时间?要不要紧?”
她眼里有祈求,有期盼,水光盈盈的桃花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姜宸,希望听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
然而,“没有,即使伤最重的时候,我也清醒的记着自己的名字,自己的来历,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皇姐。一辈子也不敢忘,皇姐对我的恩情。”
女人不住点头,“好…好”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只眼中却雾气朦胧,泪水如珠而下。
“能见到你,皇姐很高兴。但是…今日天色不早了,孩子还在等我,我就先回去了。
我最近都在申城,你若是想见我,随时可以来,说起来,姜姜还没有见过你这个舅舅呢,你抽空记得一定来看看他。”
姜娴忍着心里钝痛,把话说完。
转身却再也忍不住,眼泪不受控制的自己争先往外涌。
原来,这就是小舅舅让她做好的准备,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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