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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院大王的脸上，是收不住的贪婪。
“你是我未来的夫君？”
芷盈笑意盈盈地下马，发髻上仍戴着那朵鹅黄色的簪花，朱唇微启，问道。
“正是本王！”
一双露着精光的眼，似乎想把眼前的芷盈，从头到脚看个干净。
“原来你们中土，还有生得这么亮丽的公主，我还当你们中土的女人，也和男人一样呢，各个软蛋怂包，连头都抬不起来，哈哈哈......”
我站在人群中，感受到百姓之间涌动的怒火。
芷盈用宽大的婚服袖子，遮住嘴，嗤笑出声。
“你这话说的没错，我也觉着，这样下去，中土真的没救了。”
人群中一阵骚动，似乎是有百姓不满芷盈说的这番话。
“当今圣上，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也是我父皇最宠爱的儿子，从小便被寄予厚望，可惜，他就不是坐龙椅的料。”
芷盈转过身去，远远地眺望着宫殿城墙，目光漠然。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我父皇偏偏选了个最不成器的。治国齐家，开疆扩土，这些该做的统统做不好，反倒满脑子，都是兄弟皇位之争，这样的圣上，呵呵......”
在场的百姓，和送亲队伍的侍卫，纷纷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在这种场合，当着这么多人面，大骂当今圣上，芷盈公主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哈哈哈，说得好！我们大辽向来不论嫡庶长幼，能者为尊，你们君主没有治国之能，臣子们也还蒙着眼睛，去恭敬，去顺从，也是该死！”
南院大王也翻身下马，似乎对芷盈说的话，很有兴趣。
芷盈转过身来，面向道路两侧的侍卫和百姓，目光更加冷冽：
“是啊，不仅君主，国难当头，文官却只知明哲保身，武将更是没胆征战沙场，这样的朝廷，有何希望！”
芷盈眼中含泪。
“对对对，小美人儿，不如，你去和你那笨蛋哥哥说说，趁早降了我们大辽，别挣扎了！”
南院大王狞笑着，满是老茧的手，搭上了芷盈的腰。
原本面无表情的芷盈，突然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接下来发生的每一秒，都像细细长长的针，刺进我的眼睛里。
我看见，芷盈不急不慢，掀起了她婚服宽大的袖子，似乎是掏出来个什么物什，而后猛然转身......
我看见，南院大王的表情，从轻蔑，到震惊，再到惊恐，他的心口处，插着一把银白的刀刃，鲜血喷涌而出......
我看见，芷盈握着刀的手，正在微微颤抖，血迹染脏了火红的嫁衣，也灼伤了每个人的眼睛......
......
因为只是迎亲，大辽的大部队并没有进城，没有人想到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此时此刻，南院大王的身边，只有十几个贴身的随从，已经被吓傻了，呆呆站在原地。
芷盈哈哈大笑，笑声撕心裂肺，让人毛骨悚然。
“君主昏庸，三军颓废，言官无能，武将怯懦，这样的朝廷，实以到了危急存亡之秋，我身为公主，今日杀了个贼寇，哪怕以身殉国，也不算亏。”
芷盈的目光，毫无感情地在人群中扫过，终于，停在了我这里，冲我粲然一笑。
“不要！”
我听见自己的尖利的声音，划破寂静。
与我一起喊出声的，还有不远处的冀王，面色苍白如纸一般。
芷盈笑着倒下了。
手中是鹅黄色的小簪花，另一端狠**进了咽喉，血色的花在泥土中绽放。
芷盈眼里的光慢慢暗淡，但仍有笑意。那是对贼寇的嘲讽，是对朝廷的无奈，我想，也有一分马上要见到心爱之人的坦然。
大辽的随从们，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有人慌慌张张蹲下身查看自己的主子，有人翻身上马，要给城外的大军报信。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
芷盈临死前的一番话，和满地的血色，彻底触动了围观百姓心里的那根弦，一时间，群情激奋，把几个辽人团团围在中间。
“给公主报仇！”
不知是谁喊出这么一句，像是散落在干草堆里的火星，一点就燃。
一时间，拳头和棍棒，卷起了地上厚厚的尘土，人声嘈杂，愤怒的百姓誓要与贼寇拼个你死我活。
我呆呆站在汹涌的人群中，手足无措，只能被人流推着往前走。
我的眼前，是芷盈的笑——“嫣然姐姐，你会想我吗？”
原来，原来如此，她从答应了和亲那天起，就已经在计划今天的一切。
她早就想好了，自己是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不能运筹帷幄，也不能上阵杀敌，便选了这样一种惨烈悲壮的方式，与贼寇同归于尽。
我早就该猜到的！早就该猜到的！
“嫣然！这边！”
慌乱之际，一股冰凉的力量，握住了我的指尖。
我呆呆地，任由冀王拉着我往前走。
......
冀王府就好像是个世外桃源，不管外面有多纷乱，这里永远都是静水流深，翠竹密林。
我呆坐在院子里，一直从天亮，呆坐到天黑。
“嫣然，芷盈是我妹妹，我了解她，让她委曲求全，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冀王冰凉的手，轻轻覆在我的肩膀。
“嫣然，你应该为她高兴的。”
应该......高兴吗？
好像是的吧，芷盈在生命的最后，维护了自己作为公主的尊严。
那朵刺破喉咙的簪花，是她与林侍卫的定情之物，也是她给自己的嫁妆。
她要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地，去见自己心爱的男人。
她心甘情愿，她甘之如饴。
冀王给我倒了杯热茶，让我双手捧着。暖和起来，就能安心一些。
“嫣然，外面很乱，辽兵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随时会攻进城。”
呵呵，除了苦笑我还能干什么呢？
连都城都能被人随时攻占，芷盈说的没错，这个朝廷，已经是朽木一块，烂到底了。
“如今，宁王府也未必安全，你今夜就在这里，哪也不要去，我现在便进宫，去看看我那有出息的皇兄如何处理。”
冀王离开的背影，伴随着院子外步履不停的马蹄声，还有亮光冲天的火把，喊打喊杀的尖叫声。
一阵眩晕。
好一个人间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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