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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去别人家客气推辞一句都不敢，老老实实地，战战兢兢地站在石桌前。
因为他知道，在太上皇和太后这样的人面前，你要敢客气推辞，人家真敢让你原样回去。
他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倒了半盏茶，那茶香一飘出来，他甚是惊艳。
这是宫里御赐给自家将军的那种贡茶，将军府里也只有一点，没想到太上皇和太后用来随意招待。
他先不敢喝，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禀道：“我们将军近来很好，就是受伤后夫人哭了一回，是吓的。后来知道将军没有大碍，也就好了。”
“对了，二公子会走路了，正是学说话的年纪，将军不教他称呼父亲母亲，倒教他先叫祖母。”
祖母，那不就是王宝簪么？
王宝簪得意地看了凌云横一眼，笑道：“二小子上个月还被他娘抱来，我还抱他来着。那小子就知道往我身上吐奶泡，吓得他娘直要抱他下去，没想到如今都会走路了。”
“你别逮着个孩子就‘二小子’‘二小子’的。”
凌云横在边上听着不乐意，“当初阿?小时候你这么叫，清圆第二个生的小子你也这么叫，猫猫的第二个小子你还这么叫——”
“那本来就是二小子，不这么叫怎么叫？”
王宝簪怼了他一句，弄得凌云横吹胡子瞪眼说不出话来。
又聊了一会儿闲天，书砚恭恭敬敬地站着喝完那半盏茶，又把茶杯用井水洗了三遍放回去，这才告辞回京。
回去的路上，他正好遇见一个村里姑娘，穿着花衣裳。
那姑娘直盯着他看，看得他浑身发毛。
“你也是林家的？”
金四丫道：“你难道是林家的儿子，那个林阿欢的哥哥？”
书砚愣了愣，很快想到了林阿欢是谁，吓得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怎么配，我……我的意思是，我是林家的客人。”
“客人？”
金四丫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这青年不但生得斯文清秀，最重要的是穿着一身光鲜的绸衣，人是衣裳马是鞍。
虽然面容不如朱郎英俊惹人喜欢，可这身打扮，一看就是阔气的公子。
她有些动心，“林家还有这么阔气的客人呢？还带着侍从？”
她朝后头看了一眼书砚带的小厮。
好家伙，连那小厮都生得颇为体面，不像自家那些长工短工，个个都是歪瓜裂枣的傻瓜糙汉。
她不禁打听起来，“你和林家是什么亲戚呢？”
“我……”
书砚有些为难。
他自然知道太上皇和太后住在这里要隐藏身份，不能轻易暴露。
可他区区一个奴才，若是自称是“林家”什么亲戚来遮掩，未免唐突主子。
因此他想了想，只道：“我是林家哥儿的朋友，帮他来给他父母送些东西……姑娘有什么事吗？”
“林家哥儿的朋友……”
金四丫隐约想起她爹回去说，这林家原先是在京城的，后来才搬到他们这个京郊的村子里。
这么说，眼前的青年很可能就是林家哥儿在京城的朋友。
看他走的方向正是京城方向，金四丫更加确定他是京城来的公子哥儿，因此心里便起了意——
那朱郎虽美，却一心只有林家阿欢；
爹妈说要为她夺来，却惧怕林家势力。
横竖朱郎她是得不到了，若是眼前的公子……
那也很不错。
……
“噗，你说什么？”
金乡绅第二次带着重礼上门的时候，王宝簪听完来意，差点把茶水喷他脸上。
“你说，你家四丫又看上了书……”
她一脸不可置信地去看凌云横。
凌云横对这金乡绅的爱女之心颇有些惺惺相惜，明知书砚是个……因此不忍心再听，主动提起干草去喂兔子。
金乡绅也没注意。
他感觉这家是妇人说得算，因此只冲王宝簪诉苦，“还请您行个方便，从中撮合撮合。或许不劳烦您，您只要告诉我他是谁家公子就是了。”
“可是他……”
见王宝簪一脸为难，金乡绅犹豫道：“怎么，这位公子也不行？难道这位公子也是你家定的女婿？”
“那倒不是。”
“还是他已有亲事了？”
“绝对没有。”
金乡绅闻言松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什么，“那他也不是你家家奴吧，为何还是不肯引荐于我呢？”
王宝簪十分无奈，“他的确不是我家家奴。”
“可他是……我儿子的家奴。”
金乡绅登时一愣，紧接着皱起眉头，有些恼怒，“林夫人莫不是在消遣在下？在下在这个村里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夫人就是再有来头，也不能这样欺辱于我啊！”
“她没欺辱你。”
一直没开口的凌云横在兔子窝边朝这里看来，淡淡道：“她说的是实话。”
金乡绅又是一愣。
他差点信了。
“不可能。”
他连忙摇头，“我家四丫说那位公子品貌不凡，打扮阔气，一看就是京城的公子，怎么可能也是家奴？”
“谁家用得起那么阔气的家奴，难不成是皇帝家么？”
王宝簪：“……”
凌云横没说话。
能说什么？
总不能承认，他们的确是皇帝家吧。
王宝簪瞧他有些生气的样子，实在不好跟他解释。
若跟他解释书砚是个阉人，他未必相信，还会暴露自家的身份；
若不解释……
她看了看石桌上，这个金乡绅其实挺有礼数的，这回又是提着重礼来的。
若他们拿不出个说法无故不肯交代书砚的身份，倒成了他们的理亏。
为了给这金乡绅一个面子，王宝簪只好道：“好吧，那人名叫书砚，姓什么我也不清楚。赶明儿我请他来，再请金先生一道到家里坐坐，你们见见，如何？”
到时候再让书砚想办法让金乡绅打消这个念头便是了。
金乡绅一听这话，顿时高兴起来，站起来连连拱手作揖。
“多谢林夫人，多谢林夫人！”
王宝簪只能哭笑。
等他走了之后，凌云横走到她身边，不悦道：“你就作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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