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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书的首页写着这么一句话。
第一次写时，祝巫从没想过，支撑她负重前行的唯一信仰会轰然崩塌，哭泣绝望，碾为粉末。
……
祝巫做了一场怪诞又旖旎的梦。
似乎是在灵魂化作的光子落在姐姐肩头时，千万般的悔恨和不舍拉长了浮生一瞬，她偷得了半点时间，做了一场梦。
梦里她的姐姐承认了自己这个妹妹，会在寒冬凝结白雾的玻璃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祝巫为此开心的不得了。
梦在继续，她变的似巴掌大小，银发散落，一身暗黑哥特裙，背后还生出了一对透明轻薄似蝉翼的翅膀，如同一只小精灵。
“阿巫快来。”
有人在唤她，祝巫僵直身子，早在听见对方声音的那一刻，泪水失控的大颗跌落。
可是她不敢耽误，振动双翅，快一点，再快一点，泪水模糊视线，她落在眸光柔顺少女的掌心。
不，是落在了世间唯一神明的掌心。
是沈枝。
是她独一无二的姐姐。
她抱着少女葱白的食指嚎啕大哭。
“姐姐……姐姐对不起……”
少女无奈：“什么时候成爱哭鬼了？”
祝巫努力止住眼中酸涩，后背翅膀煽动着：“我不哭。”
旁边双子一左一右探过头来，一人伸出一只手，拉扯着她背后两片薄薄的翅膀。
昴星不善道：“你上次害的我和清禄差点丧命。”
昴月手底用力撕扯：“你害得我痛不欲生。”
背部撕裂般的阵痛刺激的她缩着身子，却是不闪躲，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盯着少女，生怕对方会生气。
少女叹气：“你让他们受了苦，就让他们讨回来吧。”
祝巫小声：“嗯，都听姐姐的，是我错了。”
小精灵还没人手掌大，被两只猫折磨的死去活来。
“还有程锦的份，容涂的份，我要全部讨回来！”
昴月越说越气，然后“啪”的一声世界一片漆黑，周边的一切都消失了。
祝巫一愣：“姐姐……姐姐？”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那时，被时间抛弃之地。
她急得直掉眼泪，生怕这场梦就要醒来。
“审判开始。”
低沉醇厚的嗓音响起，暗黑的世界里开始被光盈满，前面半弧形长桌坐着十二位神的眷属，由程锦作为领头一字排开。
程锦双手放在桌面，后背挺的笔直，亚麻色碎发下，成熟英挺的五官带着说不尽的沉稳。
他缓缓开口：“世间诸般痛苦，由我之身，加之你身。”
祝巫卸下满身戾气，对着眼前十二人生不出一点反抗的心思，低声：“什么意思？”
程锦眉眼下压宛如镇住滔天翻滚的海浪，睥睨大气：“你的姐姐沈枝讨厌你，祝巫，你并没有存在的价值，一生虚妄，一生荒诞。”
“你是胆小鬼，生于黑暗不该再去奢求光，惹的光为你折身，染了一身淤泥，你不该。”
祝巫低头沉默，程锦句句话犹如利刃刺的她心脏血淋淋，疼的呼吸不畅。
半晌后。
“我……哪怕是这样，我还是想活着。”
“姐姐不在时我不畏死，可是现在姐姐在，我怕死，我是胆小鬼，所以想苟且偷生再远远望她一眼……”
她的声音在颤抖。
周边的光黯淡了些，程锦收回视线不再言语。
容涂笑出声，笑声清越悲戚，讥讽道：“你只会被数次抛弃，为人践踏。”
天光彻底熄灭，短暂的黑暗过后祝巫睁开眼，眼前场景变换，沈枝和荀道并肩走，欢声笑语间，祝巫鼻尖酸涩。
“姐姐……姐姐等等我……”
从审判开始就变回正常体型的祝巫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泪珠大颗跌落在地，甚至忘了扇动背后的翅膀去追。
沈枝闻声侧头瞧了她一眼。
只此一眼，极致厌恶。
像有惊雷劈的脑子发懵，祝巫只能下意识奔跑，完全来不及思考。
跟着她，永远不要离开。
无数次的抛弃，随着容涂出现，一手贯穿她的胸膛结束。
胸膛被破开一个大洞，她躺在血泊中眼神无光轻柔低喃：“姐姐……”
天光再次亮起，清禄嗓音温润：“疼吗？还有的。”
话音刚落，祝巫完好无损的站在大街中心。
路上没有一个行人，风开始静止，空气消失，天寸寸黑暗，缓慢的过程蚕食着她的生命。
无法呼吸，血管像要被挤压的爆炸，她跪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紧紧掐住自己的脖颈。
“嘭”的一声，撑地的手臂骤然断裂，她狼狈摔倒在地，下巴染着血色，牙齿脱落。
她的手废了。
脸色发青，眼珠泛白，在消声绝望中痛苦死去。
天光再次亮起，祝巫一身冷汗，蜷缩在地面，又完好无损的呼吸着。
半弧形的长桌前，陆压面无表情道：“那么诸位，请表决。”
程锦站起身，身影化成烟雾消失。
容涂沉默不语，坐着没动。
清禄叹息一声随之消失。
昴星走了，昴月还在。
凤蝶、叶吞、虞歌、秦斛全走了。
陆压扫视四周，声音冷清：“八比四，允许她的存在，审判至此结束。”
说完也化成烟雾消失。
祝巫傻愣着没了反应。
留下来的屠奢撑头笑眯眯道：“我可没他们脾气那么好，当心。”
顾琅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慢悠悠道：“我手段不会比屠奢差。”
容涂抿唇，到底还是开了口：“我不会原谅你的，至少要等五百年后。”
昴月一手搭在容涂肩上，弯腰笑着：“我也是。”
四人最后才消失不见。
祝巫明白，梦该醒了。
风吹花，雨等云。
桌边摆着的古书被人轻翻开，外面雨声淅沥，不掩那人语调柔和：“醒来。”
书中有只银发精灵揉着眼坐起身来，待看清眼前人后，哑着声：“我还在梦里？”
“还迷糊呢？”
少女轻笑，伸出指尖点了点她的脑袋。
皮肤温热的触感熨帖着她，祝巫不可置信瞪大双眼：“姐姐？！”
屠奢从沈枝身后探出头来，阴森残忍道：“小东西回去吧你。”
“啪”的一声，古书被他合上，以古书为载体，被沈枝找回化成书精灵的祝巫，永远无法离开书，而每当书被合上时，她会与外界断绝一切联系。
比如现在，她在一片黑暗中呆坐，随即双手捂脸低笑起来，滚烫的液体从指缝滑落。
神明赐予她新的生命，让她得以窥见神的容颜。
她拖着罪恶以残破之躯匍匐在神的脚下，虔诚悔过，用一生去赎罪。
神的眷属肯定了她的存在，从此天光大亮，得以永恒。
可爱小精灵祝巫，就那么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团欺。
被大家一欺负就是五百年。
期间这本古书被顾琅笑着“手滑”扔进水池，被容涂放在火边炙烤，祝巫在书里苦不堪言，但没办法，她对不起所有人，所以也心甘情愿受着。
有时大家玩脱了，沈枝会及时出面阻止，她的心到底还是更偏向十二骑士的，等由他们出完气再给祝巫正名。
这天沈枝打开书，对上祝巫纯净的双眼，对方立马抱着少女莹白的食指，脸颊贪恋的轻蹭：“姐姐早安！”
沈枝还没答话，荀道走过来老神在在的喝口茶，清闲道：“不巧，容涂他们虽然出去了，但托付我盯着你，祝巫，抱歉了。”
说完干脆利落的把书一合。
沈枝：“……”
祝巫：“……”
古书本来一片空白，但沈枝怕祝巫无聊，在里面创造了许多虚拟小世界，现在里面也成了乐园，但对祝巫来说，见不到姐姐再好玩的东西也勾不起她的兴趣。
书里的祝巫想了想，自己撕去了书的首页，同时她的大腿上也脱落一块肉，血液顺着腿部线条滴落。
以前的岁岁年年写的时候姐姐不在，所以她现在要重新写。
书为她所操控，新的首页出现了一行歪扭的字体：阿巫要和姐姐岁岁年年长相守。
写完她歪着脑袋又补了一句：是世间独一的沈枝姐姐。
你知道吗？曾经的我是堕落黑泥的烂石块，某天有人把我捡起放进雪堆清洗，从此我褪去一身沼臭，清亮有光，为她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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