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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杨村林建成家此时却亮着油灯。
孙梅节省了一辈子，见到油灯还亮着，那叫一个心疼，当即就要将油灯熄灭，却被小儿子林建成拦了下来：“娘，等咱们赚了钱，你还稀罕这点煤油钱啊？”
孙梅瞪了林建成一眼：“你这钱还没见到影儿呢，屁股就撅的老高了？等你赚到钱了再说吧！”
她说着，将煤油灯熄了。
林建成虽然不乐意，可胳膊扭不过大腿。
熄了灯后，孙梅却没走，而是凑到林建成的跟前：“我问你，你都打听好了吗？”
“娘，你都放心吧，我都打听好了，这几天我跟在那个二流子的后面，将他送货的地方打听的一清二楚。而且我还提前去摸点了。那饭店里的人收了我的东西，保准能将事情办好！”林建成自信满满地道。
虽然小儿子表现的如此自信，可孙梅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似乎要发生什么似的，她再三叮嘱：“别傲，你给我小心谨慎些，你娘我的嫁妆可都在里面了！”
什么嫁妆？
你嫁给爹的时候，带嫁妆过来了吗？
不过这话，林建成可不敢直接说出来，他略显不耐烦地道：“知道了，娘，我办事，你就放心吧，你明天就等着坐着数钱吧！”
“好！我儿总算有出息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林建成就被孙梅从床上喊了起来，林建成睁开眼睛，见外面的天还黑着，瞬间无语。
“娘，这天还没亮呢？”
“就这要趁着天黑过去，去晚了，还有你什么事？”
林建成虽然很不乐意，可还是起床了。
孙梅已经将所有鱼货装好，林建成起来后，拉着驾车子，她在旁边推着，就朝着镇上赶去，两人走过的地方，响起一阵狗叫，黑暗中，孙梅还能隐约听见屋子里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这天还没亮呢，谁这么造孽，一大早的，也不让人睡得安生。”
要是搁在平时，孙梅听到这骂声，必然要骂回去，只是今个儿，她心里高兴，懒得跟他们计较。
眼下她心里想的，都是今天要赚多少多少钱！
母子俩怀抱着发财梦，朝着镇上赶去，却没想到——
他们直接被国营饭店的人给轰了出来！
孙梅瞬间窝了一肚子的火！
她这辈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窝囊气？
“凭啥你们都能收林二狗那泥腿子送来的货，不收我们的？我们的比他差哪里了？你们差别对待，你们搞特殊化，我要去公社告你们！”
“要告就快点，否则，我可要喊人来将你们抓走了！”
……
林简舟过来送货的时候，母子二人已经离开，不过朱志坤的气还没消，他气急败坏地与林简舟抱怨：“今天一大早，也不知道刮的什么邪风，有一对母子俩拉了一车鱼货过来，非说是我同意收的，赖在门口，死活不走，真是气死我了！”
“一对母子？”林简舟想了想，跟朱志坤形容了一下孙梅母子二人的长相。
朱志坤愣了：“你认识这两人？”
“嗯，我们村的，估计是看我卖鱼货赚钱了眼红。”
“他奶奶的，眼红也不能这么眼红法吧？挖同村人的墙角，还要不要脸了？”
八十年代初，社会风气还很淳朴。这个时候的人普遍比较讲义气、重感情，不像是后世，利字当头。因此，朱志坤很见不惯林建成母子的做法。
不过林简舟已经习以为常。
朱志坤回过神，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与林简舟道：“兄弟，你放心，我这人讲义气，绝对不会干背信弃义的事，这店里送鱼货的事交给了你，除非哪天你自己不想干了，否则谁也抢不去！”
“谢谢朱大哥！”
做生意，有时候并不是靠低价就能做成，还要看个人信誉！
这就是为什么，林简舟一早猜到，林建成在背后打的什么主意，却没有阻止他的原因。
他这段时间可不光往镇上送货，随着鱼货的增加，他还在打听其他的渠道。镇上倒是也有几家要鱼货的，可都有了自己的供货贩子，除此外，就只能零卖。
林建成突然收了那么大批量的鱼货，除了想要撬他墙角外，没有其他可能！
当然，他也可能有县城或者省城的关系，将鱼货送到那边去，可这可能性微乎其微！
林简舟去国棉厂的时候，也遇到了相同的情况。
不过王广田这人比朱志坤要沉稳些，他并没有说的那么详细，只说有人来抢他生意，可能还是他的熟人，不过被他拒了。
和朱志坤一样，他也保证，只收他送的货。
林简舟向他表示感谢。
离开国棉厂后，他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去了镇上各处能卖东西的地方，转悠了一圈，不出意外的，见到了林建成母子。
母子俩蹲在那里卖鱼货。
原本他们卖的鱼货，多半都是黄鳝和泥鳅。
黄鳝泥鳅虽然好吃，营养也丰富，可烧起来费油，这年头，大多人舍不得用油，烧出来后就带着浓重的土腥气，没那么好吃，也就不爱买了。
再加上他们不是做生意的料，半天都无人问津，好不容易有人来问，孙梅又嫌弃人家挑三拣四的，将客人给气走了。
林简舟站在那里看了有半小时，他们连一份都没卖出去。
他放心地离开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母子俩拉着一车鱼回家了。
一车鱼几乎是怎么来的，怎么回去的！
哦！
不！
是少了那么几条。
不过不是卖掉了，而是死了！
孙梅气急败坏地走在前面，都懒得理林建成，让他一个人拉着驾车子，就这还边走边骂：“你怎么跟我保证的？什么人家肯定收~还赚钱？赚个狗屁的钱！哎呦喂，我咋就这么命苦呢？棺材本都叫儿子给败光了！”
林建成也窝了一肚子火。
“娘，你说这话可就不讲理了？什么叫我败光了？我做这生意不也是你同意的吗？”
孙梅立刻指着林建成骂了起来。
林建成被骂烦了，于是道：“娘，你别急，咱们今天卖不掉，可能是运气不好，等明天，明天说不定一下子就卖光了！”
结果——
第二天仍旧一无所获。
林建成拉着一车子的鱼，垂头丧气地回到村子，走到村口时，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林简舟。
他立刻挺起腰板，昂着头走过去，嘴里还念叨着：“今天的鱼可真好卖！我娘要是看到我赚的钱，准高兴坏了！”
“是吗？我怎么看你的黄鳝又死了两条！”
林建成立刻紧张地去查看：“我日他奶奶的，不都说这玩意好养活吗？咋这么容易死？”
林简舟心道，你放了这么多水，不容易死才怪！
“林二狗，你啥意思？你故意站在这里取笑我的是吗？”
“不，恰恰相反，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林建成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对，帮你，帮你收了这些鱼。咋样？要不要考虑卖给我？”
林建成有些心动。
可他拉不下这个脸！
“放屁，我卖给你？你做梦去吧！”
林建成拉着鱼离开。
林简舟轻哼：“死要面子活受罪！”
两天后。
林建成的鱼始终没卖出去多少，且还因为他养殖不当，死了至少五分之一，眼瞧着再换不成钱，他老娘就要将他的皮给剥了，林建成只好硬着头皮去找林简舟。
“鱼，你还收吗？”
“收。”
林建成松了一口气。
“什么价钱？”
“黄鳝五毛，泥鳅两毛。”
“放屁！”林建成一听就火了：“你他妈的收别人的黄鳝还六毛泥鳅三毛呢，凭啥给我的还便宜？”
“你的不是新鲜的，都饿瘦了！”
林建成：“……”
林简舟淡淡瞥了林建成一眼：“要卖就这个价，卖不卖？”
林建成转头就想走。
“我可提醒你，过两天，再饿瘦点，可连这个价都没有了！”
林建成：“……卖！”
他简直想哭！
想当初，为了抢货，他可是七毛收的人黄鳝，四毛收的泥鳅，可倒好——
他非但没赚，还亏了！
林建成恶狠狠地望着林简舟，将这笔账都算在了他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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