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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四周还有逃窜的尖叫，温棠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了。
只听见了持枪的手，鲜血滴落在地的声音。
刺耳。
在尘土遍地的地板上砸出鲜艳的花。
死了。
终于死了。
林路……终于死了。
储寒枭安排的狙击手呢，为什么没有动作。
营救她的人呢，蛇律他们呢，为什么还没来。
算了。
一切都结束了。
都算了。
温棠怔怔然地睨着地上，面朝地面砸下的少年。
缓缓垂下了持枪的手。
算不上是什么解脱的感觉。
她只觉得，胸腔里空荡荡的，像是被人挖掉了鲜活的心脏。
她再也不用操心家族，国家。
再也不用担心林路知道自己的身世。
她可以永远地放下心了。
可是……
可是。
她好难受。
难受到每根头发丝，似乎都在叫嚣着“我痛”。
膝盖上骤然传来尖锐的剧痛，她整个往前一跪，膝盖重重地砸到地面。
温棠撑着双臂，视野下是林路倒在血泊中的侧脸。
这么好看的脸。
她捡到她的时候，还是稚嫩的。
现如今，已经长开了。
融合着女孩子的漂亮和男孩子的帅气。
雌雄莫辩。
刚捡到她那会儿，还是脏兮兮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捡她。
明明她温棠也不是什么会扶老奶奶过马路的那种好孩子。
是因为她的眼睛吧。
窝在垃圾堆的墙角，头发也乱糟糟的，穿着大人不要的衣服。
明明应该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充满恐惧，惊慌。
可那双眼，却冷漠地不带一丝人的温度。
就那么窝在墙角，漠然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好像别人的喜怒哀乐，对生活充斥的期许和兴奋，她通通没有。
只有冰冷的一颗心，裹挟着淡淡的绝望。
那是看透生死的眼神。
明明才半点来大。
不顾家里司机的反对，她下车，跑到了小孩的面前。
“喂，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抱着双膝，冷淡地抬眼，抿着唇，却一字不吭。
好像也不爱说话啊。
“我叫温棠，是这里的温家的千金，我家里很有钱的，你跟我走吧，以后我罩着你，给你好吃的，好喝的，好穿的，好玩的。”
小孩窝着身子，有片刻的动容。
“呐，你把手伸给我，我拉你起来。”
小孩没动。
扣着胳膊的手指，却无意识地用了力。
对她伸出来的女生的手，干净，漂亮。
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那种。
而她……
脏、臭、手上都是扒拉过垃圾桶，爬过小河，摸过泥潭鱼虾的泥垢。
她配吗？
“小小姐！”司机急匆匆地跑来，拉住了温棠的胳膊。
“你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这里都是流浪汉，脏死了，快跟我走吧。”
温棠扬着脑袋，穿着光鲜亮丽的裙子，一下甩开了司机的手。
“你别碰我。”她厉声。
本来就是富二代宠出来的，对下人的脾气，并不算好。
“诶……小小姐抱歉……”司机捏了把冷汗，“这里都是细菌，小小姐还是快些跟我回去吧，晚了先生要骂我的……”
温棠眼珠子转啊转，指着窝在墙角面无表情的林路，“那这样，你把车子开到这里来，我要带她一起回去。”
“不行！”
“你是大小姐还是我是？信不信我让我爸爸把你革职？”
“小小姐……别为难我……”
“我说了，你只需要把车开过来，其他的我自会承担，爸爸那我也会去解释的，不会为难你。你要再不去，我生气了！”
没办法，司机只能恨恨地瞪了一眼林路，跑去开车。
目睹了全过程的林路，眼眸似乎有少许的动容。
温棠弯着腰，好像一点也不介意她脏，臭。
甚至再度对她伸出了自己的纤纤玉手。
“来。我拉你。”
“你跟我回去，我保证让你过上好日子，再也不用在这里流浪了。”
林路从来没见过笑容如此干净，明媚的人。
她见过形形色色的厌恶，见过这世间百态下的炎凉。
多是人把她们这一类的踩到泥坑，视如粪土。
践踏尊严。
可唯独温棠。
她没有。
她甚至一点不介意。
抓起她满是脏污的手，拉到了自己的百万豪车上。
“我刚才就注意到了，外面太刺眼了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温棠亮晶晶地盯着她，好像发现新大陆，“你的瞳孔是灰色的诶，真好看啊，我班上有女生戴美瞳，都没你这个原装的好看。”
“真的好好看！”
“跟银河一样诶！好羡慕！好好看！”
她一连夸了几遍，每一遍都带着诚挚的赞美和感叹。
不参任何一点虚假。
也正是那一刻开始，林路似乎明白了人类情感中所谓的不好意思。
她虚虚地别开眼，没再敢看温棠的脸。
……
捡了乞丐回来，整个温家都是反对的声音。
林路不在意。
她只要看着温棠，看见她笑，她就好像看见了天使来到她身边。
因为大小姐的坚持，林路就这么在温棠的身边留了下来。
第一次洗澡，都是温棠亲自帮忙的。
虽然有女佣在。
但是温棠怕女佣们看不起她，不好好给她洗，就亲自监工，到最后自己上手。
帮她吹干头发，洗干净脸，换上新的衣服。
温棠近乎惊喜地喟叹出声。
“哇，我就说，我捡到宝了！”
她太过高兴，抱起林路原地转圈圈，最后两人摔到了一团。
看着她毫不掩饰的欢喜和激动。
那一刻。
林路才感觉自己，好像获得了重生。
……
仓库，外头似乎有子弹穿破空气的声音传来，有人大喊着林路的名字。
怀里。
是还没完全冷却的人。
温棠跌坐在地，抱着林路的身子，呆呆地失神。
心口是穿堂的风，呼啦作响，她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痛楚。
手里的触感，是她身子逐渐凉下去的温度。
怀里的人儿，半只脚，已经踏进了地狱。
温棠缓缓转头，捡起边上掉落的手枪。
她一只手抱着林路的脖颈。
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握着扳机，缓缓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木然的瞳孔，混杂着鲜血的眼泪，沿着她殷丽的脸颊，流淌，滴落。
“小路。”
“原谅我。”
以后，再也不会有个叫温棠的人骗你了。
扳机扣动的那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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