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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写给我的？”
“也不算吧。”秦渡浅声，“这算是她自己的小记录，最后一页写了，假如给你看见了，也挺好。”
拿着手里那白纸黑字几张，付修怜垂着眼，半响，说了声谢谢。
医者最难自医。
不是他不愿意救木木，而是……
木木现在，需要的是她自己挺过来。
付修怜把纸张放进怀里，和秦渡告别之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他没有开灯，而是点了一个蜡烛。
坐在桌前，他整整沉默了十分钟，才缓缓打开——
白色的纸张上，记录着她那两年的碎碎念。
二月十五，师傅罚我跑操三十圈，我恨，不就是做饭的时候故意放了点辣？师傅看来是真的一点辣不能吃，白瞎了我的美食。
二月十八，我吃了四碗饭，师傅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我感觉他看我的眼神意思就是：你是不是猪？干饭人就是这样，师傅真的年纪大了，不懂。
二月二十三，在实验室打翻了师傅辛辛苦苦培养了三个月的嫁接活性牵牛花，被罚了打扫整个实验室，还要用抹布亲手擦。不是有扫地机器人吗？看不起扫地智能化是吧？师傅就是个远古山顶洞人。
三月一号，师傅出去了一晚上没回来，我偷偷霸占了他的床。嗯，比我的软，果然是亲师傅。希望师傅知道这条以后良心发现，对自己徒弟好点。
三月四号，今天有点难过，看见了之前和wt的合影，太想她了。怎么当初就没能救下她呢？我果然是个废物。
三月十号，自学完了所有课程，还是挺简单的，不过师傅那套连招学起来，有点困难，主要是速度没师傅快，羡慕死了。
三月十二号，有点想出去玩，这边都没人，成天就跟师傅实验室的那些小怪物聊天，不过在沙漠里抓到了一条粉色的小蛇，好可爱。
……
六月七号，师傅晚上给我揉肚子了，开心。看来我还是在他心里有点地位的。
六月八号，师傅今天就没理人了，多少是脑子出了点问题，不然怎么同一个人，两天两幅面孔？
六月十号，师傅三天没和我说话了，我愿意称之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六月十五号，师傅走了。
嗯。
没打招呼，真好。
别让我找到你，不然我一定会找你算账的。
………
一条条看下来，每看一条，付修怜的心就收紧一秒。
那种疼像是针扎，密密麻麻地穿孔而来，直至五脏六腑。
胸口积郁的这一个月的悲伤，愧疚，自责，愤怒，不甘，后悔，等等。
好像一刹那，全部集中到了一块。
无法再承受，这一口戾气排山倒海。
付修怜没忍住，猛然淬了一口鲜血。
刺眼的鲜血尽数喷在白纸黑字上，开出了滴滴鲜艳的血花。
……
一夜白发。
以前，付修怜看见那些压力很大的，据古书上说，会一夜白发，他从未放在过心上。
甚至，他从来不觉得，这种事情是合理的。
他相信科学。
致力于研究科学。
研究过怎么样才能让生命减缓前行的速度。
研究的成果实验到他身上，证明是可行的。
他三十多岁了，依然年轻的和二十出头的青年一样。
一夜白发这种事，天方夜谭。
可直到真发生了。
镜子里倒影出来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面却是满头的白发。
付修怜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地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的悔恨。
他悔恨当初对林路所做的事情，更悔恨，没能保护好她。
或许……
当初他不离开，直面自己的心思，会不会又是不一样的结果？
他会和林路一起生活在沙漠腹地的绿洲，不问世事。
或许，他们会相爱，会在一起，会突破师徒这层芥蒂，会恩爱两不移。
他们会生儿育女。
儿子教他全部的本事，做一个全能的天才。
女儿会好好地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让她做掌上明珠。
他和林路的孩子。
一定会生的非常好看……
可是……
可是……
一切，到头来。
都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鲜血溢上唇角，心口的绞痛愈发的明显。
他的时日，或许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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