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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君上，三夫人的情况非常特殊，实不相瞒，恐怕······”
嬴敖盯着夏无且，脸色沉静，同样低声道：
“太医令的医术和人品我是信得过的，相信这不是你的推脱之辞；
不过你们一直说她情况特殊，总要说明究竟特殊在何处？竟然会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
夏无且先是对嬴敖拱了拱手，感谢他的信任，随即左右看了看，又往嬴敖身边凑了几步，声音又压低了几分：
“不瞒君上，三夫人目前遭遇如此险境，不得不说，责任大半都在她自己身上。”
嬴敖眉头一皱：“细说。”
夏无且点了点头，详细解释道：
“下官刚才仔细询问过，今日其实是三夫人先有了临盆的征兆；
大夫人忙乱之中，似乎是因此动了胎气，这才也凑巧赶到了今日和三夫人一同生产。
若非如此，大夫人的产期或许还要再推迟数日，这也是导致大夫人一开始生产不顺的主要原因。”
嬴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照你所说，灵儿今日应该是到日子了，自然生产；
那为何还会比轻微难产的望舒，生产更加困难？”
夏无且低声道：“不错，两位夫人都是习武之人，体魄远超寻常女子，自身气力也足；
按理说除非是有特殊原因，否则难产的概率应该是极小的。
而且一开始大夫人还未顺利生产时，三夫人其实并不配合我等，只是一味地强忍痛楚。
此事确实反常，所以下官仔细询问了三夫人的贴身侍女，也寻来了三夫人日常服用的汤药的药渣······”
夏无且顿了顿，继续道：
“依下官愚见，三夫人的正常产期应该在差不多大半个月之前，但是她安胎药服用过量，导致胎儿迟迟不生产；
胎儿在体内继续发育，而君上家里不缺吃喝，营养充足，如今胎儿体型过大，而且拖得太久导致胎位不正；
这才导致三夫人如今难产，情况凶险。”
“服用过量安胎药？！”
嬴敖一愣，随即一把抓住了夏无且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夏无且，咬牙切齿道：
“你们太医院是干什么吃的？我家两位夫人吃的安胎药可都是你们开的！”
夏无且也有些无奈：“但是，下官刚才看过了，三夫人所服用的汤药的药渣，明显是被人给改过了配伍。
下官也问过了，若是那丫鬟没撒谎，这都是三夫人自己改的。”
“灵儿自己改的？她怎么会这些东西？”
夏无且委屈巴巴地道：“听闻三夫人是百越之地的巫师出身？”
嬴敖点了点头，焰灵姬是百越火巫之事在韩国或许为人所不容，但是在秦国并不是什么忌讳，他也就没有刻意隐瞒过。
夏无且叹了一口气：“那就不错了，自古巫医不分家；
如今楚国、百越之地，还多有巫师兼任医师之事。
而且这些补气安胎的方子都是最基础最简单的方子，但凡学过点儿医术的，十有八九都会开。
不过，无论如何，太医院确实是有失察之罪，下官难辞其咎。”
嬴敖见他不像是撒谎，这才松开手将他放下。
他不是个傻子，相反，他很聪明，既然此事是焰灵姬自己主动有意为之······
为什么呢？嬴敖很快就大致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因——
无非是因为宗法嫡庶之别！
虽然嬴敖自己对待她们四个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在这个做什么都要讲究上下尊卑的时代里，她们四人的身份地位，确实是有着实质性差距的；
月神是大妇，是秦王亲自册封，嬴敖明媒正娶，被赢氏宗族记入宗谱的正室夫人！
而伊人、她自己以及弄玉，再怎么得到嬴敖的宠爱，也终究只能是妾室身份。
这个时代，讲究的是就“嫡长子”继承制。
只有正室夫人所出之子才是嫡子，但正室夫人却不一定生的就是长子；
“嫡”与“长”不在一人之身，那就很有可能造成“庶长子”和“嫡次子”之间的极端竞争关系。
这一点，在高门大户里并不罕见，尤其是在他们这种王室宗族之家，这种竞争关系很可能会愈演愈烈；
最终到了一发不可收拾之时，流血之事，便是在所难免！
月神身份高贵，既是阴阳家的右护法，还是大秦的护国法师，甚至还是周王朝姬氏血脉！
这其中，无论哪一条，都不是焰灵姬这个出身“蛮夷之地”的野丫头能够媲美的；
她没想要去争，当然就算争也争不过；
既然结局已经注定，那就只好从开头就改变这个孩子的命运！
所以焰灵姬偷偷更改了安胎药的配伍，加强了药力药效，并且坚持每日服用；
就这样，硬生生地把生产日期拖到了实在拖不住了，也幸亏月神关心则乱动了胎气；
于是焰灵姬继续咬牙坚持，一直坚持到月神顺利生产，这才准备自己生孩子。
然后，就演变成了眼前的局面······
嬴敖捋了捋思绪，旋即摇头苦笑，为了自己的孩子，为了这个家的和睦，她还真是蠢得可爱啊······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搓了搓脸，沉声问道：
“现在确实没别的法子了？”
夏无且遗憾地摇了摇头：“恕下官医术浅薄，法子倒是有，但是从来没人试过，实在是太过凶险；
一旦稍有差池，便是一尸两命，母子双亡。
稳妥起见，凭在下之能，母子二人，只保住其中一个，下官有九成把握能够成功！”
嬴敖闻言，沉默了下来。
夏无且能当上秦国的太医令，足以说明他的医术之精湛，天下几乎无能出其右者。
如今他都这么说了，那估计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一尸两命······
嬴敖摇了摇头，随即抬起头来看向夏无且，毫不迟疑道：“保大人。”
夏无且点了点头，但还是出于职业操守提醒了一句：
“若是保大人，三夫人日后或许便再也不能生育了。”
嬴敖沉重地点了点头，这也算是自己亲手剥夺了焰灵姬做母亲的权力······
就在这时，里屋里传出一声凄厉的叫喊：“保孩子！保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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