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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鸡报晓，唤醒了整个徐州。
下邳的大街小巷一如既往地冷清，只是家家户户热闹非凡，关起门来议论着昨夜的战事。
“听说了吗？朝廷派遣大军来讨伐吕布了。”
“哪里还有什么朝廷，难道是曹丞相，他对徐州觊觎良久啊！”
“天呐！要是曹操，我们徐州还有什么活路，要不要往淮阴那边躲躲？”
“躲什么躲，我得到消息，击败郝萌的是刘琦公子。”
“刘琦公子？”
“……”
许多人都没有听过刘琦之名，却抵不住百姓口口相传。
汉室宗亲刘琦初露锋芒。
徐州百姓苦吕布久矣。
可曹操同样不是什么善类。
三年前，也就是初平四年，曹操的父亲曹嵩途经徐州被害。
曹操打着报父仇的旗号，带领大军攻打徐州。
然后，曹操一连攻下了取虑、雎陵、夏丘，所过多所残戮。
这也是曹操这位不世出枭雄毕生最大的黑点。
刘琦和曹操不一样，对麾下士卒三令五申，连夜制定了三道军法。
第一道：所到之地，凌虐其民，逼淫妇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
第二道：蛊惑军士，冒充军功，不遵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之。
第三道：托伤作病，以避征伐，不尊号令，此谓诈军，犯者斩之。
在军法的整顿下，刘琦麾下的军容一片肃然。
一路上，刘琦与民秋毫无犯。
郝萌逃遁，刘琦顺势带领大军取了下邳城。
有了郝萌囤积的粮草，刘琦招兵买马，麾下扩充到了两千之数。
而周瑜一大早拜别刘琦，就率领部下回了东城，孙策在江东的大军还等着他的粮草。
刘琦站在下邳城头，望着远去的周瑜感叹道：“公瑾这一去，江东可平，孙伯符也快要退场了。”
纵然刘琦想要挖孙策墙脚，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
就在这时，甘宁带着两个士兵来到城头上，询问道：“主公，昨夜的俘虏怎么处置？”
“收获如何？”
“大胜！”甘宁面色涨红，挺身禀报：“战马八百余匹，兵甲器具三千余副，就粮草不多，才两千石。”
“烧毁的粮草太多了。”刘琦觉得有些可惜，理清思绪，继续问道：“咱们伤亡如何？”
“死了一百多个弟兄，郝萌麾下除了趁乱逃走的，只剩下数十人，依我看，将他们全砍了替死去的弟兄报仇！”
“带我去看看那些人。”
刘琦心中有了分寸，让甘宁带路。
下邳城东南角。
数十人的兵甲都被卸下，捆得结结实实，坐在一起垂头丧气。
鲁二带着上百士卒看守着这些俘虏。
等刘琦和甘宁从城头上走下，鲁二上前拱手施礼，兴冲冲地说道：“主公，这些人都不愿意投降，为首一人更是一心求死！”
“哦？”刘琦闻言来了兴致，说道：“这些人的名册收集拿给我看看。”
凌晨时分，鲁肃就整理好了符?的名册，然后就到下邳郡守府去了。
不只是鲁肃，连身受重伤的徐斌都没有歇息，带着徐盛和苟子收揽降兵。
刘琦也累得够呛。
鲁二见刘琦事必躬亲，打心底里服了这位主人投效的主公，忙递上一块竹简。
刘琦翻了一遍，只有五十多个。
这些人都是不投降的，他们大多出身西凉，说是身经百战也不为过。
“你们都不愿投降吗？”
西凉兵众抬起头，望着这个一袭白衣的短发青年，面色各异。
他们并不傻，从甘宁和鲁二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刘琦的身份。
一个汉子露出怒容，大喝道：“我不服你！要杀要剐都随你，要让我投降，除非温侯下令！”
汉子的话同样也是在场其他西凉士兵的心声。
他们隶属于西凉铁骑，是精锐中的精锐，久经沙场。
若不是刘琦趁夜偷袭，他们绝不认为自己会败给一群乡勇。
哪怕是昨夜给他们骑马的机会，也不会败得那么惨！
“成王败寇，尔等不过是一群反贼！”甘宁拔刀怒喝道：“吾主乃汉室宗亲，招揽你们这群杂碎，你们还敢叽叽歪歪，找死！”
他们见识过甘宁的厉害，心中畏惧，背后不由得升起凉气。
刘琦摆了摆手，不以为意，让甘宁退下后，淡淡一笑道：“你们能活到现在，全是你们自己的造化。”
“凌晨，那被斩首的一百二十七人你们应该认识，即使那些人投降，我也不会饶恕他们！”
“因为他们是下邳城千余乡勇挑出来的兵贼，祸害百姓，无恶不作。”
刘琦的话让这些人无言以对。
西凉铁骑鱼龙混杂，在郝萌的纵容下，难免有人控制不住私欲。
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当兵的，打胜仗不就行了？”
那汉子还想争辩，被一个瘦弱的身影给拉了下去。
刘琦眯起眼睛，连声质问：“打胜仗？你们打了什么胜仗？谁赢了？”
“是董卓那厮赢了？还是吕布赢了？亦或是郝萌赢了？”
“还是这天下的百姓赢了？！”
安静。
那些西凉兵何曾想过这些，有人给他们钱粮，他们便给谁效力。
一个主公死了就换一个主公，一个将军死了就换一个将军。
“跟着你就能赢吗？”
那个瘦弱的身影站了起来，引起西凉兵一片侧目。
显而易见，此人在这群士兵中威信十足。
刘琦看着此人脸上犹如数条蜈蚣爬过的伤疤，瞳孔骤缩，反问道：“汝是何人？”
“吾不过是一介俗人，文不成武不就，还请刘琦公子解惑！”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刘琦长叹一声：“我只求能够天下能够安定，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刘琦道出自己的心声。
作为后世的华夏人，刘琦对这个时代并不是一无所知。
《后汉书·郡国志》记载，汉桓帝永寿二年，有户千六百七万九百六，口五千六万六千八百五十六人。
到了魏蜀吴时期，三国加起来统计，据说还不到一千万人。
更没有人会知道，百余年之后，华夏大地将会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
五胡乱华。
那是一个暗无天日的时代！
那是一个汉人卑贱的时代！
那是一个易子相食的时代！
国恒以弱丧，汉独以强亡。
刘琦经历了昨夜的初战，感慨万千，一幕幕同胞间的自相残杀让他的热血凉了下来。
争霸天下，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刘琦并没有胜利的喜悦，心头反而多了一缕沉甸甸的愁绪。
“想不到汉室宗亲还有阁下这般人！”那男子深吸一口气，坦言道：“吾是该死之人，等明白这些，已没了机会，能死在你的手里，乃是天意！”
“李文优！这不是你求的明主吗？！”
之前被男子拉下的汉子猛地站了起来，道出了男子的身份。
刘琦大吃一惊，不可思议地望着脸上布满疤痕的男子。
李文优。
这人竟然是李儒！
李儒是董卓的首席谋士，说降吕布、废立皇帝、迁都长安皆有此人参谋。
甚至，李儒亲手毒杀了弘农王刘辩。
论起刘氏的辈分来，刘辩还是刘琦的兄长。
李儒听到自己的身份被挑明，主动走上前去，拜倒在地。
周围的西凉兵纷纷站起，目光复杂地看着刘琦和李儒。
“只求一死……”
李儒趴在地上，声音颤抖。
当初，他在董卓被杀之后，颠沛流离一阵。
再后来，李儒遇到那个同乡的汉子，遂决定隐姓埋名，藏于军中。
直到今日，李儒再也隐藏不下去了。
没别的。
李儒能够感受到这些西凉兄弟想要投效刘琦。
因为他也想。
但是，没有一个诸侯会容忍他。
假如一切能够重来，我李儒还会那么孤注一掷辅佐董卓吗？
就在李儒浮想联翩，飘飘然之际，一道重力将其托起。
紧接着，刘琦的声音在李儒的耳边响起。
“倘若我杀了你，那些家破人亡的百姓，那些遭受苦难的人们能够回到从前吗？”
“倘若我不杀你，又怎么该给世人一个交代？”
刘琦的话让李儒潸然泪下。
“那，那我该怎么办？”
饶是李儒智计过人，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儒已经死了，站在我面前的人是李需李为民，足下可愿意？”
此言一出，李儒顿觉豁然开朗。
“对，对，李儒已经死了，在下李需愿为主公麾下一小卒，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李需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渗血犹不自知。
这一幕，让那些西凉兵感慨万千。
众人面面相觑，为首的汉子单膝跪地，朗声说道：“吾等愿为主公效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众人齐声大喊，胸中热血激荡，仿佛又找回了初心。
鲁二五体投地，朝刘琦深鞠一躬，拜道：“主公仁义，上下归心，鲁二先前多有冒犯！”
刘琦望着这些淳朴的人，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淡淡一笑道：“琦一人之力微不足道，可若是吾等众志成城，何愁壮志不酬！”
随后，刘琦转过身，对李需安排道：“为民，你暂做军师祭酒，子敬那边忙不开手脚，你可要多多出力，莫要束缚！”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且不说李儒人品如何，他的能力还是值得肯定的。
刘琦将他放在鲁肃身边，也能放心。
近墨者黑。
这个时代的人没有那么多欲望，也没有那么复杂。
……
下邳境内，葛峰山上。
张辽接到了陈宫的调令，派遣他这一部前往小沛，伺机攻打豫州的谯郡。
“曹操出兵攻打宛城的张绣，陈公台便想谋夺兖州，我去小沛，无非是吸引荀令君的注意罢了。”
“唉！真是多事之秋，此举意义何在？”
“若是陈宫没有私心便罢，他这么明目张胆地针对曹操，主公岂会信任他？”
张辽望着正在收拾营帐的士卒，满腹心事。
计划赶不上变化。
副将从远处跑了过来，神色焦急地禀报道：“将军，完了！”
“什么将军完了？”
“下邳丢了！”
“什么？！”
张辽心底一颤，面色震动。
“郝萌将军就在营外，求援！”
副将上气不接下气，一脸踌躇地望着张辽。
“岂有此理？下邳如此重要，怎么会丢？难不成曹操兵分两路，神兵天降？”
张辽脑海中充满了问号。
等张辽见了郝萌，那凄惨的样子着实让他又吃了一惊。
郝萌哪里还有往日的威风，披头散发，满身血污，从马上跌落，对着张辽就行起了大礼。
“文远将军，救救我，我的小命就在你的手中！”
“发生了何事？”
张辽神色凝重。
“昨夜，不知从哪里来的上万大军，奇袭在下所部，在下寡不敌众，已然全军覆没！”
郝萌脑海中乱成一片，满口胡言。
“下邳真的丢了吗？”
“丢……丢了。”郝萌不敢直视张辽的目光，战战兢兢地说道：“温侯若是知晓，必不会放过我，将军救我！”
“上万大军？哪里来得上万大军？”
“吾，不知。”
“看清他们的旗帜了吗？”
“好像是刘，可能是刘备那小人。”
“刘备早就和张飞投奔了袁绍，关羽在曹操那里，他哪里来得上万大军！”
“吾，不知。”
张辽看郝萌一问三不知，顿感棘手，颇为头疼。
“求将军救我！”
郝萌只顾着磕头。
“我无能为力。”张辽摇头。
“张文远！”郝萌恐极反怒，质问道：“你就驻扎在下邳境内，昨夜为何不援救于我，难不成你就眼睁睁地要将我置于死地吗？”
“实在是你下邳丢得太快了！”
“你！”
“郝萌将军，你麾下难道没有驻守在下邳城池内吗？”
郝萌面对张辽的询问，无言以对。
下邳的豪宅正在修缮，民怨沸腾，他并不想和那些贱民纠缠。
谁知他刚从下邳城迁到一侧的徐县，就被人给盯上了。
见其状，张辽便猜了一个七八分，解释道：“不是我不助你，而是我刚接到军令，要调去小沛。”
“假惺惺，若是如此，那就当我没来求你。”
既然求助张辽无望，郝萌索性破罐子破摔。
郝萌说罢，不等张辽反应过来，翻身上马，向南行去。
张辽目光复杂，喃喃自语：“打着“刘”的旗号，想必是汉室宗亲，不应该啊，汉室宗亲里还卧着什么真龙吗？”
郝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本事的。
能够让郝萌败得如此彻底，绝对是一个非同凡响的角色！
三日之后。
从曹操的口中发出了极为相似的感叹：“汉室宗亲里，出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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