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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琦站在修武城西的城头之上，感受着清晨的凉爽，心中却轻松不起来。
这个时代的医疗手段，想要让吕玲绮彻底痊愈并非易事，除非能进行手术。
最可怕的不是筋骨皮肉损伤，而是病菌感染。
此时的刘琦也好不到哪里去，浑身上下快被绑成了木乃伊，偶尔开裂的伤口渗出血迹将白布染成暗红。
虎贲近卫营中有两个略懂医术的士兵，帮刘琦包扎过后一直在照顾吕玲绮。
“主公，玲绮醒了。”
徐盛从城头上的议事堂走出，来到刘琦身边，印堂发黑，愁云惨淡。
刘琦回头拍了拍徐盛的肩膀，招呼道：“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去休息一会儿吧！”
“属下睡不着，都是我无能才让主公和玲绮姐姐受此大难，其实曹性将军看到城南火起就已经率兵前来城西，我本不应该前往城东去告知曹性将军的。”
“你这孩子想什么呢！”刘琦望着徐州，认真地说道：“是我下令让你去的，若是有错，也是我之错。”
徐盛不服，握着拳头反驳道：“主公您怎么会错？”
二人的争执声引起许多士卒观望，张辽、高顺、黄忠、眭固、刘晔、祢衡和陈登也都走了过来。
刘琦当着众人的面，朗声道：“子扬之策如今已成，这点损伤算不了什么，汝等莫要自责，一切皆由我决定，你们尽心尽力，何过之有？”
“将在外君命不受，徐盛做得对，汉升做得对，你们做得都对，正因如此才能成功夺城。”
“当务之急是吾等齐心协力，守住城西，之前的牺牲才有意义！”
刘琦话音落下，众人对视一眼，颓势一扫而空，振奋有加。
祢衡迈步上前，饶有兴致地说道：“昔日吾在许都听闻曹操诸多轶事，一是曹操曾放言：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还有一件事是曹操从来不承认自己犯下的过错，以此为驭人之术。”
“今观主公所言，与其截然相反。”
这是祢衡最得人心的一句话，他一说完，众人齐齐称是。
刘琦淡淡一笑道：“其实，吾亦是如此，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众人懵了，不解其意。
刘琦接着解释道：“吾愿意背负着天下人，不想凌驾于天下人之上，此“负”是背负，而非辜负。”
“再者，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人活一世，欺骗自己容易，蒙蔽天下可就难了，功过自有后人评说，但求无愧于心。”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拜倒。
“玲绮醒了，我去看看她，诸位切莫大意，守好城西，否则前功尽弃。”
刘琦扶起众人，独自走入城头的议事堂中。
吕玲绮就趴在议事堂角落的一张木榻上，脸庞微侧，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秀发束在肩上。
刘琦蹲在榻边，鼻尖传来吕玲绮若有若无的香味，看着其均匀的呼吸，放下心来。
这个家伙睡得很香啊！
也好，睡着了或许就不会那么疼了。
刘琦看了片刻，并没有打扰吕玲绮休息，转身就要离开。
可这时，吕玲绮的冰凉的手抓住了刘琦的衣袖，触碰到他的手腕。
“主……主公。”
刘琦又蹲在吕玲绮身边，用缠着白布的食指放在嘴边，示意道：“嘘！你别说话，很疼吧！”
“哼嗯。”
吕玲绮艰难地应了一声，柳眉紧蹙，睁开眼眸。
“玲绮，你一定会没事的，再等等，我们就回家。”
吕玲绮的手在榻边摸索着，直到抓住了刘琦的手，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笑了起来，喃喃说道：“你没事，就好。”
“是我连累了你。”刘琦惭愧地抽回了手，发誓道：“你的这份忠义，琦必铭记于心！”
忠义吗？
哪知吕玲绮听到这话，闭上了眼睛，眼角流下两滴清泪。
刘琦轻轻擦拭着吕玲绮眼角的泪花，不知所措地说道：“我还是不打扰你休息了。”
吕玲绮只是嗯了一声，收回了手，捂着胸前的伤口，将头埋在枕头下面。
伴随着刘琦脚步声渐行渐远，吕玲绮的泪水将枕下浸湿。
有些话她再不说，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了。
可吕玲绮如鲠在喉，说一个字都让她心如刀绞般剧痛。
即使如此，吕玲绮还是愿意说，只是她害怕从刘琦那里得到失望的答案，最终选择沉默。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吕玲绮羡慕着那位名叫黄月英的女子，回想着自己武勇盖世的父亲，昏昏睡去。
……
刘琦等人严阵以待，等着迎接刘备的攻势，可迟迟没有消息。
修武城的百姓闭门不出，大街上人迹罕至，极为安静。
直到夜幕降临，刘琦这才收到消息，刘备带着余部撤离了修武，不知所踪。
跟随刘备离开的士卒足有万余，归附眭固的士卒有五千之众，剩下的士卒皆四散逃去。
刘琦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意外之余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松了一口气。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刘琦让眭固整编归附的河内士兵，暂归入黄忠部下。
这样一来，黄忠麾下就有了六千士兵，曹性回到了陷阵营，由眭固担任黄忠副将。
次日一早，曹操大军抵达修武城，刘琦亲自带领麾下将曹操迎入城内。
曹操一见刘琦遍体鳞伤的模样，百感交集，孑然长叹道：“子麟，没有你，吾曹操不知何时何日能进入这修武城啊！”
“丞相英明神武，区区修武，就算无琦，也是手到擒来。”刘琦谦逊地朝曹操拱手施礼。
此言曹操颇为受用，称赞道：“子麟兵不血刃夺下修武，当居首功！”
一阵寒暄过后，刘琦打起精神，说起正事：“丞相，如琦这般模样哪敢称兵不血刃，唯愿丞相赏罚分明。”
曹操眼神闪过一抹异色，推诿道：“待回师许都禀明天子，自有赏赐。”
“明人不说暗话，我这般为丞相驱使，麾下亦有怨言。”刘琦挡住曹操面前，沉声说道：“如今丞相才是真正不费一兵一卒夺下修武，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日后，吾绝不会亏待于你！”
“我不相信丞相的人品！”
“……”
“为了这一战，琦不但损失惨重，还有负信义之名，丞相难道就视而不见吗？”
刘琦神色凛然，不卑不亢。
没有好处，刘琦也不会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攻打修武。
“子孝，你带着人马先入城。”曹操对曹仁吩咐一句，拉着刘琦的胳膊走向城外的草地，低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工匠。”
刘琦的话让曹操感到颇为意外：“你不要钱，不要粮，要工匠？”
刘琦认真地说道：“我要锻造虎豹骑甲具的工匠。”
“不可能！”
曹操终于知道刘琦打什么主意了，果断拒绝。
“既然我能夺下修武，也能送出修武。”
曹操大为头疼，试探着问道：“你要多少工匠？”
“丞相不用忽悠我，我早就打听过了，许都的冶炼坊中能工巧匠不下百人，琦不贪心，只要五十足矣！”
“你倒是真敢说，至多让给你工匠三十！”曹操脸色难看，给出了一个数字。
没想到刘琦一口应下：“成交！”
事实上，刘琦只想着要个十来人，故意说出了五十之数。
曹操愿意给三十名从许都出来的工匠，大大超出了刘琦的预期。
要知道，刘琦让李需花费万金历经数月才从江东招募到三百余人，其中真正称得上能工巧匠的人还不到十位。
冶炼之事一直都是由荀??热烁涸穑?懿俨⒉恢?廊???そ车降资鞘裁锤拍睿??吹搅蹒?媛缎廊恢???闹屑??咽堋
不等曹操反悔，刘琦斩钉截铁：“丞相信义过人，琦以为当立即修书给荀令君，让其安排此事。”
“子麟，还是不相信吾啊！”
“丞相只要想着以三十人就换取一座修武城池，还打败了刘备，多了一个可靠的盟友，应该感到庆幸才是。”
“哈哈！你小子，罢了，吾既已许诺于你，亦不会反悔。”
曹操顺着刘琦的思路一想，露出笑意。
尽管曹操这么说，刘琦依旧不相信曹操，一直跟在曹操左右。
直到刘琦亲眼看到曹操写信给荀???钇涮粞∪??荒芄で山乘屯?懔辏?獠抛靼铡
“丞相，这其中要有木匠、铁匠。”
“以铁匠居多，还要有锻造虎豹骑甲具的工匠。”
“别忘了，把这些工匠的家人一同送往广陵。”
刘琦监督着曹操完成命令，接过书信交给自己麾下的祢衡，让其送往许都。
原本刘琦还想找曹操要点装备，可见曹操看着自己的眼神，终究是开不了口。
薅羊毛也要细水长流。
曹操得了修武，派遣曹仁驻守，和麾下谋士商议着下一步的动作。
刘琦麾下的人马在修武城西安营扎寨，暂时休整。
不过，刘琦心里还有一件事。
吕玲绮的伤势不能再拖下去了。
到了傍晚，吕玲绮体温升高，意识模糊不清。
这么下去，别说回到广陵，恐怕连河内都出不去。
刘琦命人遍寻修武城内的名医，大多是一些招摇撞骗之徒，气得刘琦大发雷霆。
随着吕玲绮性命危在旦夕，刘琦内心无端慌乱起来，连曹操的酒宴都拒绝了。
郭嘉风尘仆仆来到城西城头，寻到刘琦问道：“徐州牧，我家主公备好宴席，正等着你呢！”
刘琦闭口不谈庆功宴之事，忙问道：“奉孝，你们军中可有良医随行？”
“州牧所受皆为皮肉外伤，只需静养便是，何必着急？”郭嘉笑吟吟地反问一句。
“不是我，要是我性命垂危，恐怕你们就是有良医也不会借出。”
“州牧此言差矣！你我两军乃是同盟，理当相助。”
“少废话！”刘琦没心情和郭嘉兜圈子，质问道：“丞相患有头疾，军中必有良医，难道让我亲自去请吗？”
郭嘉目光之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不可置否地说道：“想不到州牧连我家主公头疾之事都一清二楚。”
“是温侯之女吕玲绮，为了救我中了枪伤。”
刘琦知道，自己不说清楚曹操的人真不会派人来相助。
“原来如此，嘉这就去请元化先生，州牧莫急！”
刘琦大喜道：“华佗在军中？”
“不错，前不久主公犯了头疾将其召到许都，此行出征一并带来了。”
“吾随你一起去请元化先生吧！”
刘琦不敢怠慢，跟着郭嘉往修武城中的曹营走去。
路上，郭嘉饶有深意地说道：“听闻州牧活捉了刘备的护军校尉陈到，真是可喜可贺。”
刘琦一句话怼了回去：“奉孝，陈到正是重伤吕玲绮之人，吾绝不会交给丞相处置！”
郭嘉讪讪而笑：“在下没有此意，只是两家结盟，须诚心相交。”
“哼！”刘琦哪里听不出郭嘉的意思，连声问道：“吾哪里对不起丞相？”
“吾身上八道伤痕，可有一处为假？”
“奉孝，琦知你对丞相一片忠心，将我视为日后大敌，可此时袁绍雄踞北方，还望你能看清局势！”
郭嘉听闻刘琦所言，面露惭色，躬身拜道：“嘉受教了。”
“你是一个聪明人，下不为例！”
刘琦心忧吕玲绮的伤势，不再和郭嘉扯皮。
郭嘉被刘琦一顿说落，脚步加快几分，二人很快就在一处偏僻的营帐中找到华佗。
初见华佗，倒是和刘琦想象中的模样不太一样。
此时的华佗大约在五十五岁左右，刘琦本以为是一个小老头。
常理而言，古代营养缺乏，几乎人人早衰显老。
能正常活到华佗这个岁数都算寿终正寝了。
可华佗身高七尺，鹤发童颜，腰板挺直，精神烁烁，就像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
“元化，这位是徐州牧刘琦刘子麟，特来请你前往城西救一位麾下性命垂危之人。”郭嘉伸手介绍起刘琦。
华佗抬起头看到向自己躬身施礼的刘琦，连忙起身还礼：“州牧大人太客气了，在下华佗，救人要紧，咱们快走吧！”
刘琦对华佗好感大增，急忙引路：“辛苦先生！”
华佗注意到刘琦身上缠绕的白布，忧心忡忡地说道：“州牧大人的伤势不轻啊！”
“救急为要，我这算不了什么。”
“久闻徐州牧有仁义之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华佗不再多言，背上行囊跟上刘琦。
若是其他贵族子弟，哪怕是稍有损伤，恨不得世上医者都围在他们身边。
刘子麟身受重伤，却为了麾下奔波求医，着实罕见。
而华佗不知道的是，刘琦正在暗暗打他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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