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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郡,城内。
百姓欢呼簇拥,热闹非凡,在雨雾中狂奔者不计其数,连许多世家大族子弟都蜂拥而至。
造成这一幕的原因正是站在街口的黄衣老道于吉。
只见于吉左手持杖,右手撵符,满头白发神色肃穆,
“真神了,于神仙说三日下雨真就下了雨。”
“活神仙,救苦救难的活神仙!”
“那可不是,于上师从顺帝时期就修道了,如今都近百年道龄,唯彭祖谁与其比之!”
“跟着上师还有东西吃,小人愿拜上师为主!”
一大群人围在于吉左右,恭敬有加。
“夫天地人本同一元气,人生乃受天地正气,四时五行,来合为人,此先人之统体也!”于吉仰天低吟,面露悲悯之色:“芸芸众生,乃是肉体凡胎,若有疾病者,吾秉承天意当驱之。”
等于吉话音缓缓落下,四周百姓纷纷下跪,请求天师出手相救。
隔着街道的吴侯府中,孙策正在大殿中宴请宾客。
江东能够如此迅速地安定下来,离不开这些名士的相助。
在虞翻的邀请下,严?和步骘等隐世名士前来吴侯府邸赴宴,加上陆康之子陆宏、周瑜、张昭、张?,大殿内一片祥和。
可随着外面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响,孙策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向门口的仆人问道:“街上,发生了何事?”
不一会儿,仆人回禀道:“上师于吉在街上作法,引来百姓围观……”
不等仆人说完,虞翻猛然起身,激动地问道:“可是那位琅琊的天师于吉?”
“正是此人。”
听到仆人确认,虞翻魁梧的身影隐隐颤动,朝着孙策拱手拜别:“吴侯,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虞翻说罢,不等孙策反应过来,匆匆而去。
严?和步骘大为惊奇,相继而出。
步骘追上虞翻,忙问道:“虞兄何故如此慌张?”
虞翻应道:“吾自幼研读经学,精通《易经》,如今碰上天师于吉,正好请教一番,可解吾心中诸多疑惑。”
只是应了一声,虞翻的脚步却是不慢,很快就消失在街头。
严?和步骘两个名士倒是气喘吁吁地跟丢了,虞翻不仅才学过人,而且颇有勇力,善使长矛,还兼通医术,可谓文武全才。
在虞翻寻到于吉之时,于吉正准备收工。
“上师,在下虞翻虞仲翔,特来拜见!”
于吉见虞翻彬彬有礼,孔武有力,轻声说道:“阁下乃是有慧根之人,机缘一到,福缘深厚。”
虞翻大喜,神色愈加恭敬地问道:“在下苦读易经,有一惑难解,还请仙师赐教?”
“世人皆惑,自有明了之时,何必自扰?”
于吉不想和虞翻纠缠,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严?和步骘赶到,和虞翻一样对于吉恭敬有加。
虞翻邀请道:“仙师,机会难得,不妨到舍下一聚。”
“贫道并非孤身一人,弟子尽在城外,今日相聚便是有缘,吾赐你一碗符水。”
于吉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碗,在街边的水坑里挖出半碗水,将符帛在碗中转悠三圈。
随后,于吉收起符帛,将那半碗水递给了虞翻。
严?和步骘跟着虞翻离开之后,其余宾客尽散,孙策闷闷不乐地出了侯府。
直到孙策在仆人的带领下,看到于吉,他一眼就认出了那符帛,勃然大怒道:“黄巾余孽,胆敢在吴郡妖言惑众!”
孙策能认识那黄色符帛,还是从当初跟随孙坚讨伐黄巾起义的程普、黄盖、韩当等一众老将口中得知。
于吉一听这话,吓得心底一颤,脑海中莫名想起刘琦之言。
有了提防的于吉不敢久留,向虞翻请求道:“烦请庇护一二,贫道定报答此恩!”
“汝不是天师吗?”孙策走上前来,朗声质问:“既是天师,何须庇护?”
于吉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吾虽为天师,可仍是肉眼凡胎,今算出你要杀吾,不得不请贤士出手相助。”
“你怎知吾要杀你?”孙策颇为诧异。
“吴侯真要杀害贫道?”
“是你自寻死路!”
虞翻见孙策杀气腾腾不似作伪,连忙上前劝说道:“主公息怒!于上师深谙道法玄机,杀之不祥,不如任他去吧!”
孙策瞪了一眼虞翻,咽不下这口气,朗声道:“吾偏偏要看看如何不祥?”
眼看于吉就要被孙策杀了,一位妇人从吴侯府来到街上,沿途的百姓和将士纷纷向其躬身施礼。
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孙策之母吴夫人。
吴夫人拦住孙策:“于上师施恩救民,德高望重,不可杀之。”
孙策一听吴夫人为于吉说话,更加恼火地说道:“此人妖妄,能幻惑众心,他只是路过此处,诸位宾客便不顾及君臣之礼,这样的人不可不除!”
于吉傻眼了。
吴夫人不劝还好,这一劝,自己必死无疑!
于吉活到这个岁数,不怕死,可也并不想死,当即说道:“吴侯误会了,贫道只是一出家人,可否放我一条生路?”
孙策杀气不减,冷声道:“汝一个琅琊道士,不在徐州,来吴地居心叵测,吾若是放了你,岂不是纵虎归山?”
“其实,贫道是在琅琊遇到徐州牧之后才来的吴地。”于吉皱起眉头,半真半假地说道:“徐州牧刘子麟声称贫道来到江东会有性命之忧,看来果真如此。”
“刘子麟?”
孙策听到这个名字,愣住了。
“贫道弟子可以为证,若有虚言,任凭吴侯处置!”
孙策派人招来跟随于吉一起来到吴郡的弟子,一番询问过后,竟然真的与于吉所言极为相像。
这下,孙策对于吉的杀心消了大半,暗自思忖:自己欲要杀于吉只是临时起意,那刘子麟是如何得知?
孙策越想越觉得恐怖,咬着牙说道:“既如此,吾偏偏不杀你,你滚吧!”
于吉死里逃生,不知不觉吓得一身冷汗,在两名弟子的搀扶之下,连忙离去。
等于吉走后,孙策召集宾客回到府上。
众宾客面面相觑,不敢冒犯孙策虎威,大殿中气氛诡异。
周瑜得知此事原委,亦是大惊,面上冷静地说道:“只是巧合,刘子麟只是吓唬于吉会有性命之忧,并未提及主公。”
虞翻摇了摇头,反驳道:“这般巧合,超出了易数,莫非徐州牧真的能够窥探天机?”
周瑜深吸了一口气,反问道:“于吉妖言惑众,所到之处声势不凡,以主公之神武必不会相容,这不难推测,仲翔深谙易数之道,这其中之理还不明白吗?”
孙策听周瑜这么说,不再多想,朗声笑道:“诸位切勿多想,其实吾本就不想杀于吉,只是此人身藏禁书,恐为祸害。”
虞翻不再纠结,暗自点头。
众人把酒言欢,可个个心不在焉,宴会没过多久就结束了。
孙策本想招揽的严?和步骘并没有留在吴侯府邸,各自回到家中。
次日,严?和步骘一起去虞翻家中拜访,再次谈起此事。
“实不相瞒,此事我不敢深究,但绝不像公瑾所言那般轻巧。”虞翻向严?和步骘建议道:“二位不妨去一趟琅琊,亲自见一面徐州牧,到时自有分明。”
严?沉吟道:“说起来,子瑜也在琅琊,正好可以去拜访一番。”
步骘深以为然,轻叹道:“吾早年避祸江东,今日得见吴侯杀伐凛然,不敢以身相托,有负仲翔推举之义!”
“二位身负才学,无论人在何处,势必会有一番作为!”
虞翻没有劝严?和步骘留下,命人取来银钱,送二人离开了吴郡。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严?、步骘和诸葛瑾本是好友,二人因于吉这件事来到琅琊,被诸葛瑾引荐给了刘琦。
刘琦自是大喜,严?和步骘可不是庸庸碌碌之辈,才学深厚不亚于诸葛瑾。
严?,字曼才,三旬左右年纪,身形消瘦,性情忠厚,待人以诚,前世官至东吴尚书令。
步骘,字子山,只是二十出头,比严?高出半个头,衣着锦袍,出身贵族,知书达理,在三国后期大放异彩,官拜东吴丞相。
刘琦最缺的就是内政型人才,这二人的到来正是雪中送炭。
众人在刘琦府内畅谈许久,刘琦对二人秉性有所了解,安排道:“承蒙二位不辞辛劳前来琅琊,曼才又是出身徐州彭城,不如就和子瑜一起先留在府中,待时势稳定再行出仕。”
严?躬身拜道:“州牧礼贤下士,信义为先,?愿为大人效力!”
步骘犹豫着说道:“此次前来琅琊,心中有一惑不解,烦请州牧相告。”
“琦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前不久,有一琅琊天师于吉游历吴地,触怒吴侯差点被杀,于吉声称,州牧曾断言其必丧命于东吴,此事是真是假?”
刘琦闻言,脸色怪异,仍是坦然道:“此事为真,吾确实说过此话。”
严?和步骘二人骇然变色,望着刘琦的眼神都变了。
步骘回过神来,直言道:“莫非,州牧能够窥视天机不成?”
“天机岂是凡人窥视?琦在梦中见过如此一幕,故才提醒,没想到一语成谶。”
刘琦没想到是自己这句话引来了严?和步骘,只能用做梦来解释。
待刘琦话音落下,严?和步骘只是敬畏地看着刘琦,不再深究。
刘琦并不知道,在二人心里,他虽不能窥视天机,却是能够得到上天相助之人。
又过了半月,刘琦才再次得到于吉的消息。
于吉并没有回琅琊,而是从江东穿过荆州,跑到了汉中,被汉宁郡太守张鲁奉为上宾。
刘琦有意无意,再一次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建安四年,十月。
袁绍有了新的动作,吸引了刘琦的注意。
邺城。
别驾田丰被袁绍关押在狱中,数日过后,从事沮授前来地牢探望。
田丰身穿白衣,盘腿坐在监舍之中,神色从容,并未受到欺压。
狱卒都很清楚田丰的为人,悉心照顾,不敢轻慢。
得知沮授前来,田丰长叹一声,盘腿坐在狱中,安静地等候。
没过多久,沮授来到田丰面前,苦笑道:“主公已决意南征,直取许都,命我为监军。”
田丰皱起眉头,询问道:“公与,你身为监军,如今怎会还有空闲来看我?”
“吾虽为监军,可军中事无巨细皆由郭图、逢纪、许攸等人把持,难以进言。”沮授颇为无奈。
沮授和田丰看法一致,觉得倾尽四州之兵一战而下太过凶险,应当缓图。
可郭图却认为缓图会让曹操有喘息之机,又在袁绍耳边污蔑田丰和沮授,以致于刚而犯上的田丰身陷囚牢,沮授的监军也成了虚名。
“身为谋士,当直言劝谏,罢了。”田丰低头看着自己的处境,没再说下去。
“元皓,我再强行进言,恐怕就要陪你左右了。”
田丰长出一口浊气,转过了话题:“外面的形势如何?”
“这正是我来找你商议的原因。”沮授正色道:“主公一纸调令,从青、并、幽、冀四州各自抽选精兵五万,共计二十万大军,征集青壮数十万调运粮草,声势浩大。”
“如此,曹操必有提防。”田丰神色黯然。
“不必这么悲观,吾军兵多将广,胜负尚未可知,只是多了一些变数而已。”
“主公如此声势,难道还是像之前那样沿着黄河渡口直取许都吗?”
沮授点了点头。
田丰孑然长叹:“吾就算进到狱中,也改变不了主公的决策啊!”
沮授神色复杂,不忘请教:“依你之见,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难。”田丰思忖片刻,沉声说道:“曹操不简单,他先是放弃了黄河北岸的黎阳,后只派遣东郡太守刘延一部孤军驻守南岸的白马,看似在示弱,实则为了吸引主公过河而战。”
“无论这是不是曹操的计谋,主公别无选择,迟早要渡过黄河。”
“一旦大军跨越黄河,沿河战场足有数百里之遥,从白马到阳武,再到官渡,收尾难以顾全,曹操可谓是占尽地利。”
沮授无奈地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只是这些,顶多是损失些兵力。”田丰认真地提醒道:“大军众多,兵马每日耗费粮草不计其数,当慎之又慎。”
“元皓以为,何人能担当运粮重任?”
“张?张?y?V深谙兵法巧变之机,非其莫属!”
“元皓所言,与我想到了一处,只是粮草之中藏着巨利,我担心有小人会从中作梗。”
“公与,此事就拜托给你了。”
“吾自当尽力而为。”
田丰哪里不知道那些世家大族打得什么主意,可他如今也做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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