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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传来了朱拱樽的声音。顾举人身子一震，忙应了一声，起身打开了房门。
门外的朱拱樽穿着一身宽松的道袍（明朝男子居家时穿的便服，并非道教的衣服），整个人显得有些玩世不恭。他笑眯眯的走进顾举人的房间，问道：“之前写的那些话本故事，都整理出来了吗？”
“噢！小王爷，已经整理出来了。小王爷还请过目。”顾举人将那叠分出来的、写着话本故事的稿纸递给朱拱樽，朱拱樽点点头，坐在椅子上翻看起来。
“小王爷似乎心情不错？”看朱拱樽一边选着手稿，一边哼着不知道什么曲子，顾举人开口问道。
“啊？噢。是不错。乌进财的嘴巴昨儿被老赵撬开了，咱们顺利找到了他们藏金的地窖！”
“那乌家兄弟，这几年借着咱们郡王府的名头，刮了许多的钱财！他们给自己置的那几套房产，比本王的王府还豪华！可怜本王刚来上高之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这些都便宜了本王！老薛正在统计具体数目。有了这笔钱，本王手头可算是暂时宽裕些了。”说着他晃晃手中的稿纸。
“本王打算用这些钱弄点产业。这不，来找个话本故事，准备先在城里开个酒楼。”
上高县人民普遍都不有钱，朱拱樽的根本目的是将上高经营成铁桶一般，又不愿意用特权弄些损民肥己的生意。他的其中一个计划是面向所有百姓，弄个能听说书的大酒楼，一个人收他个三五文钱，积少成多，也能多少赚点儿。
而且最重要的是，可以通过说书，控制上高县舆论，甚至潜移默化的影响上高百姓的思想信念，让他们在未来的宁王之乱中能够万众一心，拧成一条绳......
可不能再像之前凌十一作乱那样，区区几个盗贼，就差点攻陷了县城......
唔......选这个《射雕英雄传》就不错，其中有保家卫国的忠诚元素，也能让百姓有些敢于亮剑的侠气，不至于太过怂包。其中儿女情长的元素，想必也能让喜欢听爱情故事的明朝百姓兴致盎然......
“小王爷......”看朱拱樽正专注于选择话本，顾举人咬了咬牙，拱手施了一礼。但动作太大，牵动了左肩的伤口，他疼的吸了一口气。
“啊！”朱拱樽回过神来，他看到顾举人左肩的绷带，忽然想起什么，于是笑道：“话说我还没向老顾你道谢呢！”
“那天晚上没有你帮我挡了一箭，我恐怕就没命了！”
“这个恩情算我欠你的。今晚我先请你打个边炉？我今儿新研究的汤底，咱们今晚一起试试......”
顾举人正想习惯性的谦让，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念头不可抑制的生长了起来。
他犹豫了一番，总觉得这样有些挟恩图报。但看着手边那一沓写满了他不知道的“至理”的，充满诱惑的稿纸......
“小王爷！”他的脸涨的通红。“学生自知，学生不过是一个举人，又家境贫寒，实在是有些痴心妄想，亦不该如此挟恩图报......”
“但......学生依旧斗胆，请小王爷您......”他郑而重之的跪了下来。
“请小王爷您收学生为徒！传授学生，格物之学！”
“......啥？”朱拱樽人都傻了。“啥？啥格物？”
“便是小王爷您那天晚上，所说的格物......”顾举人向前膝行两步，眼神真挚而迫切。
“您写的那些手稿，学生此前眼拙，以为只是信手涂鸦。但近日越看，却越发觉得其中深不可测，乃至深恨自己之无知！”
“圣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小王爷命学生整理这些手稿，学生日日得见宝山，却不得其门而入！实在令学生懊恼不已，夜不能寐！”
“还请小王爷大发慈悲，收学生入门墙吧！”
说着，顾举人大礼参拜，一个标准的五体投地趴在地上不肯起来。
朱拱樽被这家伙突然的一手弄的手忙脚乱，他忙把顾举人从地上拽起，有些为难道：“这......这格物......你不能学啊......”
朱拱樽实在是没兴致在明朝传播什么科学，他只一心想要安然度过宁王之乱这一劫，做个一辈子摸鱼的安乐王爷。最多还想救出便宜老妈娄氏、帮她养老送终。
传播科学，弄什么格物？可拉倒吧！多累人啊！
这个世界，连点基础的数学知识都缺乏，从头开始教物理化学，那不得累死个人？他可不想再当一次社畜了，老师也是社畜啊！
更何况，这时候的社会主流是程朱理学，除此之外，其他各种学派都是离经叛道。在这种思想封闭的时代弄什么科学？他可不想被全天下的儒生仇视！
要知道，道统之争，最为残酷。欧洲古代的科学先贤，都被绑在柱子上烧死了好几个呢！
虽然他贵为王爷......但万一，有哪个二愣子儒生高喊着国朝养士百二十年仗义死节就在今日，冲上来一刀把自己弄死然后自尽，自己上哪说理去？阎罗殿吗？
不不不，谁都不能阻挡我摸鱼的脚步！
“为何？”听朱拱樽不愿意传授，顾举人瞬间红了眼睛。“可是嫌弃学生愚钝？还请小王爷直言相告，学生也好死而瞑目！”
“呃......”顾举人说的决然，朱拱樽心中有些不忍。他只是想把心里还记得的东西记录下来，从中找些赚钱致富的方法、或者搞点小发明改善一下生活条件什么的。本以为反正老顾也看不懂，却不想竟然节外生枝，引起了他的兴趣。
看着老顾红着一双眼，朱拱樽疯狂在脑海里搜索着拒绝的方法。他犹犹豫豫的开口：“呃......老顾你......是要考进士的吧？”
“你看你，出身寒门，寒窗数十载，眼看马上就要鱼跃龙门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转了心思，浪费光阴？”
“读书人，自当入朝为官，方可一展所学。不然纵然学富五车，又有何用？此时你应当专心于学业，万万不可心有旁骛啊！”
朱拱樽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顾举人听他话中情真意切，也有些感动。他开口道：“那么，若我能中进士，小王爷可否收我为徒，传授我学问？”
“呃......”朱拱樽瀑布汗，硬着头皮道：“区区进士......”
“那么。”顾举人道：“要怎么样，小王爷才能同意收徒呢？”
“呃......”朱拱樽本想说怎样都不行。
但看到顾举人左肩的绷带，终究还是心一软，松了一道口子：“要不，状元？”
“状元？”顾举人脸上神情一滞，有些为难。但他马上严肃了面容，眼中神光闪烁：“若能中状元，小王爷便愿意收在下为徒吗？”
“是......吧？”朱拱樽有些汗颜，不敢看顾举人期待的眼睛。
“那好，学生尽力一试。若能有幸得中，还望小王爷不负今日之言。”顾举人说完，大礼拜下。朱拱樽伸手去拉：“老顾你别这样。快快起来。”
顾举人不理，又郑重的拜了几拜，说道：“虽然学生暂时并无资格被您收入门墙，但达者为先，学生意图拜您为师，先行跪拜行礼也是应当。”
“另外，还请小王爷直呼学生名讳吧。若学生日后有幸得中，您再那样唤我，不免有些乱了辈分......”
“呃。”听他这么说，朱拱樽当真有些方。这家伙，不会真有把握中状元吧？这么牛批吗？
“呃......”正想直呼顾举人名字，但想了一想，朱拱樽有些尴尬的挠头：“话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之前顾举人自报姓名之时，自己没注意听。后来又老顾老顾的叫得惯了，完全没了印象。现在开口发问，朱拱樽当真觉得十分尴尬。
顾举人也没在意。他并不是那些迂腐的道学先生，且相处已经有段时日，他深知这位小王爷性情洒脱，不拘小节，并不是有意侮辱。
只见他翩翩然一拱手，笑道：“无妨。学生再告知一次便是了。”
“学生姓顾，名鼎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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