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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东的头颅被送了回来，粮草出成功运入，外头的北蛮没了粮草，被迫退兵，边境再次获得的暂时的安宁。
唯独一个坏消息，是针对小猫的。
月燕再一次抛下了他，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可恶的女人！”
小猫忍不住跳脚，可是眼看着大雪就要来临，天地之大，小猫也没有寻人的头绪。
远离了边境，月燕第一次有种天地之大，唯一人孤单的感觉。
一马、一人，月燕孤独地走在古道上，走走停停，遇到风雪便找个地方躲避，天气晴好，便再度出发。
不知不觉，便到了春天。
春江水暖，万物复苏。
她轻轻依靠在窗子旁，仿佛整个人脱胎换骨一般。
这里如同书里头提到的桃花源一般，足够隐蔽，这里的乡民们也足够淳朴，她很喜欢这里，也不着急着赶路，索性便在这里多呆了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里，她开始尝试着像一个普通人一般劳作生活，甚至，还跟着邻居大婶学会了纳鞋底做手工。
这个村子人不多，大部分男人常年不在家，偶尔，月燕馋了，也会上山打些野味回来，交给出村的人请他们代卖。
村里人实诚，不好意思收她的钱财，于是她手中倒是攒了一笔可观的银两。
只是，她千躲万防，却还是没能躲掉关于沈听白的消息。
孽缘啊孽缘。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上京风云骤变，沈家这个叱咤朝堂数十载的大族彻底垮台，正所谓树倒猢狲散，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榻了，正应了那句荣华如烟的老话，终究在化为流云，一朝散去。
消息是听回来的人说的，具体细情并不清楚，只知道，男人大部分都被流放，女眷没入掖庭，至于那些有官阶的，应该被关在牢中，等候发落。
月燕翻来覆去，终于在无法开解自己将这事当成一个屁放掉的结果下，选择上京探探情况。
“沈听白，还真是老娘欠你的。”
这句话被月燕颠来倒去的说了一路，若是有人听到，肯定会认为，月燕是要死要活的爱上了个负心汉。
或许是老天作弄，也或许是沈听白这丫的运气实在太好，月燕紧赶慢赶地，终于赶在大刀落在沈听白脖子上的前一刻，喊出了那句刀下留人！
没有赦免的旨意，月燕也不同那些人讲道理，骑着马冲入刑场，一把剑被她使的气势如虹，瞅准机会，不容分说，抓起沈听白便跑！
也不枉这段时间自己苦练力气，如今揪着比她要高上半个头的沈听白倒是轻松得很。
也或许是他太瘦了。
她的手抓住沈听白的肩膀，与上次见面相比，他又瘦了。
月燕带着他东躲西藏，等确认彻底安全，才有空仔细地打量这个曾与自己有过一段姻缘的“夫君”。
从前的沈听白是清瘦的，带着一点文人特有的傲骨与清高，脊背挺直，无论何时，都不会给人一种颓废之感。
但现在，月燕很难将眼前这个佝偻着身子，几乎瘦到皮包骨的男人同从前记忆中那个一身傲骨的沈听白联系在一块。
沈听白也没有料到，有生之年，还能再次见到她，更没想到，两人相见，会是如今这个场景。
在来的路上，月燕设想过很多种见面时的场景，也准备了一肚子客套的、虚伪的、甚至是带着埋怨与讥讽的话，但如今，望着他，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甚至，月燕害怕，这个老顽固一开口，便是让自己将他送回去，挨上那么一刀。
然后大义凛然地说上一句。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但沈听白什么都没有说，或许真的是累了，沈听白默默地背对着月燕躺下，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睡了，还是故意装睡。
月燕不想逼他，但又不忍心，将他一个人丢下，只能认命地守着，甚至，还专门为他偷了人家一锅滋补的浓汤回来。
月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一身好功夫，居然有一天，会端着一个锅汤在别人家的屋顶上头飞檐走壁。
沈听白只是沉睡，他的胃口变得极差，原本一顿能吃两三碗的他现在只能喝上小小的一碗汤，这让月燕不禁有些为他担心，但他抗拒月燕为他检查身体，也抗拒一切带光的地方，甚至，月燕想要点灯，都会被换来他不安的拒绝。
月燕是个口是心非的人，明明心疼，但却不肯软一软身段，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面对月燕的激将法，沈听白没有像从前那样，跳起来同她理论，而是一副心如死灰，毫无斗志地颓废样子。
迫不得已，月燕只能点了他的睡穴，借着灯火，仔细检查他的身体。
月燕查得仔细，几乎不肯放过每一个细节，夹棍、铁烙、针刑、皮鞭......
几乎常见的，都被用在了他的身上。
脱去衣袍，他的瘦弱更加刺眼，手指轻轻触碰着他的脊背，没有一点多余的肉。
月燕忍不住心头一酸，不禁想要开口问上一句。
他如此这般忠心为国，换来的却是家族的颠覆、一身的伤痛，以及难以洗刷的骂名，值得么？
第二天，沈听白醒来，看着自己身上的干净衣裳，还有守着自己睡着的月燕，一时间，五味杂陈。
许久未见，有变化的，何止是自己一人。
她也变得许多。
她黑了，也瘦了，虽然睡着了，但脸上那股子疲惫却怎么也遮掩不掉，沈家没有出事之前，他与韩老将军书信往来频繁，几乎每封信上，都会添上一句询问她近况的话。
韩老将军回信倒是比自己更详细些，几乎事无巨细，将她在边境做得那些英雄事迹，说个明明白白。
或许，自己对她说得那些话，已经开始起了作用，终有一天，她也或许能够理解，自己这样做的真正用途。
牵挂吗？
爱慕吗？
利用吗？
仇恨吗？
沈听白说不清自己对她究竟是爱是恨，或许都有，也知道，大约，她对自己也是一样。
只是，沈听白不想将她强留在自己身边，而意料之外，她居然，又飞了回来。
只不过，现在两人身份地位互相转变，她不再需要对着自己讨好做戏，而自己，亦无力干涉她的决定。
世事，还真是奇妙。
沈听白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摸一摸她的脸，但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仔细盯着那张脸，不由有些痴，又有些揣测，她为什么会突兀地，出现在这里。
她是不是还是为了利用自己呢？
沈听白不敢确定，只是觉得，相见不如不见，不见时，让人牵肠挂肚，见着时，又让人没有安全感，总是往坏处想。
一颗心，既不能一心向明月，又不舍得弃之身外。
或许，自己对她，是有那么一点点爱的吧。
沈听白幽幽叹息，不敢再往深处想去。
从前他身居高位，尚且身不由己，如今自己凤凰落架，更没有什么可以给她的，又何必拖累人家呢。
沈听白一颗心伴随着世事无常，沉入深渊，灰冷了所有希望与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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