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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嘉已跑到了洞口，他突然将她喊住，“姑娘……这是哪里？你是……我又是谁？”
嗯？温嘉惊愕地瞪着他，顾思之受伤把脑子伤到了？
“我……头好疼……我是谁……”顾思之想要去回忆，可脑袋无比地疼痛，双手捂住额头，好看的五官都挤成一团了。
看这表情，好像不是装的……温嘉心里暗暗嘀咕。
顾思之的诛邪剑嗡鸣不止，激起阵阵剑意，似乎在为自己的主人担忧。
“我……我是温嘉。”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无措地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摊开他的掌心，手指在上面划拉自己名字的笔画，“你……你是……你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呀？”
温嘉忽地想起眼前的捉妖师没有告诉过她名字，顿时大眼瞪小眼，最后她也不管了，眼睛随便一瞟，看到外面正是夜色，便道，“你就叫阿夜吧，夜晚的夜。”
“其余的我也不知道了，你在外面受伤了，我于心不忍，将你救了回来。”温嘉说完后，撇撇嘴背过身去。
总不能告诉他，他是个要抓她的灭妖师，他落得这个下场全是因为她召唤了个上古大妖的残魂，一拳把他打下悬崖吧。
糊弄着吧，反正他也失忆了。温嘉心里继续嘀咕着。
“那多谢姑娘了，救命之恩，阿夜必当重报。”他双手叠额，对着温嘉便是一拜，吓得小姑娘连忙跳了起来，赶快将他搀了起来。
“行了，举手之劳而已，你可以暂时先待在这儿，伤好了你再走。”
温嘉深深呼了一口气，又想起了什么，对顾思之交代，“你好好待在这个洞里，没事别出去，我师父不喜欢外人来，我将你带回来已是犯了大忌，若被他发现，我都可能要被他赶出去。”
顾思之听话地点点头，温嘉这才放下心来，将剩下的馒头扔给他，“吃点东西吧，我先走了。”
“那明日你来吗？”顾思之喊住她。
温嘉站在山洞口，见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得顾思之的眸子如水一般，风一吹，泛起阵阵涟漪，又像懵懂单纯的兽眸，眼神中透露出期待她来的意思。
她原本想要说看情况吧，却将话咽了回去，点点头，“当然要来，还要给你带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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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整个绿苑都回荡着晨钟的声音，温嘉拖着两个大黑眼圈，浑身冒着怨气如同地府厉鬼般瞅着精神抖擞的小老头。
椿看得出这丫头起床气还挺大，嘲笑道，“夜里当贼去了？今晚早点睡，早睡早起身体好啊。”
“来，把书翻开，先把上面的念一遍，去去瞌睡。”椿不知从哪儿弄了根小树枝，用树枝指了指要念的地方。
念完后又抄写了一遍，椿看着温嘉的字，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似的，“这手字写得……狗看了都摇头。”
“狗这不是在摇头吗？”温嘉执着笔，心安理得地写着她的“好字”，听到椿的话，淡淡地道。
椿立即反应过来，大叫着“打死你这逆徒”将自己的木杖祭了出来，温嘉赶忙拔腿就跑。
最后，温嘉顶着三四本书在头上继续自己的“鬼画符”。
“就会仗着法力高强欺负我，等我变强了，我要把你胡子编成麻花辫。”小心眼的丫头狠狠地在心上记上一笔账。
椿舒坦地躺在摇摇椅上，悠闲地道：“明日起，每日要写五十遍《清心咒》，练字，修心。”
待温嘉写完交给椿查阅，椿翻着她抄的文章，看着纸上一个偏旁部首分家，横竖撇捺打架的字，无奈摇头，翻开今天要讲的课。
“因你在人世长大，老朽便先给你讲讲妖族的起源……自天地鸿蒙之初，盘古辟世，女娲造人，世间便有了一番新气象，而妖族自万物而生，天生灵力高强，在女武神与四大妖帝的来领下，彼时妖族鼎盛，高居九重天。”
“九重天最初是妖族所居？”温嘉大惊，她的认知里，从古至今，神族才住在九重天之上，人族只有修道升仙才可进入苍穹之上。
“哼，神族！”椿冷冷一哼，继续说道，“妖族的繁荣达到顶峰，却引发了内乱，四大妖帝出走九重天，神族趁机出战，圣女神莲苦撑七七四十九天，最终败于炎帝手中。四大妖帝重回九重天想要挽回败局，可是圣女的陨落造成极大的军心不稳，但四大妖帝率领妖族与神族争斗百年，最终败于神族，从九重天撤离……”
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似乎还沉浸在遥远的过去，“这百年神妖之战，四大妖帝灵力大损，纷纷归隐养伤，人族趁机发展，在妖族回过头，洪荒大陆上已遍布人族，妖帝想要为妖族夺取更多的土地……”
“老朽劝过四大妖帝，人族是女娲所造，与妖族同源，何必自相残杀，何况人族虽弱小但聪慧，共存未必是坏事，可妖帝却不这样觉得……与人族相争，妖族凭借自身强大的力量，成为洪荒大陆最强大的种族。”
后面的故事，温嘉知道，人族无可忍，拼尽全力抵抗妖族，最后与神族联盟，彻底击溃妖族，直至今日，妖族仍未东山再起，而人族为了防范妖族，在神族的帮助下，窥得修仙灭妖之道。
“人族这般弱小的种族，为何敢与吾族发起战争，因为他们……有个人叫长孙无情，他杀了妖族圣女。”
说起神妖大战，椿只是轻叹，但说到这句话，就算他再隐忍，但仍能看得出，他很难过。
“自神莲逝于苍穹台前，妖族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等到了新的圣女迦罗，她强大，美丽，聪慧，善良，是妖族所有的希望，是老朽最钟爱的徒弟，可是，她的善良，她拥有的善良……却让她死于一个人的剑下！”
椿说到后面已经近乎控制不住情绪，他背过身去，不让温嘉看到他的眼泪。
就算过了那么久，他想起前圣女迦罗，总会忍不住悲伤，那是妖族与他灌注了无数心血的希望，亦是他最钟爱的徒弟。
“丫头，千万不要对人族动情。”他这个新徒弟，虽那颗心里全是仇恨，但她身上一半的血液是来自人族。
椿害怕，千年前的悲剧会再次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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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课，温嘉心情也十分复杂，她走出屋子透口气，也给椿留点独自悲伤的空间。
多少能感受得到椿对她的期待，但是她能像前两位圣女那般，成为妖族的希望，带领他们重铸荣光吗？
“我……能吗？”她不由得陷入自我怀疑中，但这种情绪很快便被她抛之脑后，“那就试试。”
她其实是一个很要强的人，或许是因为自卑，当年在青凌派的时候也是，别人说做不到的，她偏要做到，当时叶霓薇还笑话她是个不撞倒南墙心不悔的人。
温嘉走到厨房又顺走两个馒头，假装外出散步，朝屋里喊了一声，“师父，我去林子里逛逛。”
“早点回来，你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完，尽贪玩。”椿没出来，从他故意提高的声调能听到一点点抽气声，好像是刚哭过。
温嘉叹了叹气，她这个师父虽然是个活了几万年的大妖怪，但心底却善良脆弱。
揣着馒头往山洞里去，刚刚走到洞口，顾思之便快步走到她面前，满脸写着直白的高兴。
温嘉把馒头丢给他，“吃吧。”
顾思之却将其中一个递给她，眼睛亮亮地望着她，“我们一人一个，分着吃吧。”
温嘉本想拒绝，但看到他这般的眼神，话又咽下去了，默默地接过馒头，两人就坐在洞口，默默地啃着馒头。
实在觉得气氛诡异，温嘉不得已开口，问道，“在山洞里待着不无聊吗？”
“有点，但你说过，不能出去，若被你师父发现了，你会被赶走。”顾思之认真地回答。
“身上还疼吗？伤好了，我便送你出去，到时你就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就不无聊了。”
温嘉说完，却迟迟未听到顾思之的回答，疑惑地侧首看他，却见他低着头，用手肘碰了碰他，“嗯？”
最终顾思之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专心致志啃馒头的时候，椿的身形出现在面前，温嘉顿时站了起来。
像干了坏事被当场抓包，满脑子开始飞速转着，想要找个什么理由。
“师父，听我解释……”
椿却十分淡漠地看着顾思之，拂袖道，“送他离开此地，这里是妖族的圣地，人族不能随意进来。”
温嘉无法，只好拉着顾思之的手，离开绿苑。
顾思之只觉得她的指尖微凉，像坐在洞口时，迎面吹来的晨风。
什么也没说，只顾跟着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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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被师父发现了，只能送你离开了。”温嘉语气里也颇无奈，将他送到妖兽之谷。
“没事，你不要被我牵连就好。”顾思之浅浅地笑，虽然与她只见过两次，但她是他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亦是他对于这个空白的世界唯一认识的人。
但幸好，她没有被她的师父赶走，这已是万幸了。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顾思之问道，就像昨夜他询问明日她来吗那般，这次温嘉没有将话咽回去。
风吹起她的长发，一朵花啪地落在她的肩上，她轻轻地说，“应该不会了。”
两人默默地走，他悄悄地捻起她肩上的落花，藏在手心里。
忽地，身后一声嘶吼，腥风扑鼻，“小心！”温嘉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身旁的人扑倒在地。
待温嘉抬起头，看到如一座小山般高大的妖兽正在眼前，它血红的瞳眸进入癫狂状态，张着血盆大口，向他们撕咬了过来，温嘉赶忙拉着顾思之跃到旁边的树上。
“你在这儿待着，我去把妖兽引开，你再趁机离开。”温嘉知道此刻的他并不是当时那个法力高强的灭妖师，只能靠她自己来制服眼前这头凶猛的妖兽。
“我就送你到这儿吧。”说完，她迅速一跃离开了树桠，将妖兽引到另一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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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之箭。”
温嘉掐了个法决，手掌一挥，绛红色的灵力化为百支赤羽，如利箭般向妖兽袭去，但打在妖兽身上毫无反应，似乎对于它只是挠痒痒罢了。
“有点麻烦啊。”温嘉皱了皱眉，丹田内运作灵力，将自己的翅膀展开，让自己更加灵活地躲避妖兽，“这片林子不应该有这么厉害的妖兽啊。”
绿苑里灵力充沛，又被椿指导了一番，她已经可以熟练掌握自己的翅膀。
但身后追击的妖兽似乎十分不耐烦了，仰天嘶吼，雄厚的灵力顿时将她震了下来，她还未反应过来，妖兽的利爪立即砸向她——
“唔！”尖锐的爪子刺入血肉之躯，一口猩红吐了出来，顾思之挡在温嘉的身上，温热的液体喷洒在她惊愕的脸上。
“阿夜！阿夜！”她彻底惊慌了，拍着他的脸，呼唤她给他取的名字。“我不是让你趁机走吗？你干嘛要来救我！”
顾思之却虚弱地一笑，伸手想去擦她的脸。“幸好赶上了，你没事……”
温嘉的心理防线顿时崩塌，脑子里顿时闪现那夜他来捉她，听到她的哭诉，他说要为她主持公道。
而她说，“你来晚了。”
可今日他记忆全失，先舍命来救她，他说，“幸好赶上了……”幸好赶上了。
她心里那块最坚硬的冰块，忽地融了一角。
她拔出顾思之腰间的诛邪剑，眼中愤怒熏天，感觉身上都要被自己的怒火燃尽了，用尽全力砍向妖兽的利爪。
如玄铁般坚硬的利爪被她砍了下来，妖兽凄厉吼叫，温嘉趁机将顾思之搀起来，往绿苑的方向跑去。
身后妖兽继续追着，这一次它更加狂暴，温嘉搀着奄奄一息的顾思之根本跑不快，她的翅膀刚才受了伤，也飞不起来了。
“师父！”温嘉最终撑不下去，妖兽张大流着口水的血盘大口，想将他们一并吞入。
一声木杖轻敲地面的声音，“咚”，妖兽如临大敌般浑身颤抖，赶忙逃跑，比追她们时候的速度还快，温嘉知道椿来了，悬起的心放下了。
她精疲力尽地躺了下来，紧紧握住顾思之的手，顾思之的手中握着一朵碎掉的花。
“师父，救救他。”温嘉流下眼泪，混着满脸的血污，哭得不能自已。
“好。”椿轻挥木杖，一个淡绿色的光晕罩住了顾思之，他的伤口慢慢愈合，呼吸与心跳亦渐渐恢复正常。“带他回绿苑，休养吧。”
椿转过身，慢慢踱步而回，有他走在前面，便没有妖兽敢来。
但他的心里却不安宁，或许这就是命数吗？他并不是那种凶恶的妖怪，当年那两次大战，他都想寻到能与神族、人族共存的办法，他总觉得仇恨并不是解决的办法，所以他放任自己最钟爱的徒弟迦罗与人族灭妖师来往，却因此造成了迦罗的死亡，他成了妖族的罪人。
所以他一直不敢面对其他妖族，将自己封闭在此地，守着这个绿苑，想要为妖族再培养一个圣女，可是如今温嘉，他的新徒弟却仍与人族产生了羁绊，他该如何做？
舍命救了温嘉的少年，椿的那颗怜悯慈悲之心做不到见死不救……但他这次的选择，还会导致温嘉走向千年前迦罗的命运吗？
椿仰起头，看见苍穹之上，万里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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