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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他和人前不同。
头发没有高高束起，而是慵懒的散在后面。
他的头微微侧着，一只手随意的撑着，眼中带笑意的看着她，只是这笑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像是一只发现猎物即将猛攻的野兽。
柳琰丝毫不顾忌那点危险信号，笑盈盈的行了个礼，“拜月见过国公。”
凌彻挑眉，看着她也不说话。
他召她前来是想试探一下那些试图潜入府内之人是否与她有关。
同时他也想看看这位笑面探子会如何来接近他。
“国公今日，想听什么曲儿。”柳琰见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顿时笑意更甚了，甚至忘记了自己手上的伤不允许她现在弹琵琶。
“书斋雅静，今日不听曲。”凌彻似笑非笑的说。
凌彻以为柳琰会因为他的拒绝而显示出一点局促，但哪知柳琰听了之后，便立马将琵琶放在了一旁，面色如常，笑脸盈盈。
他本来还很期待那样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
凌彻心中有些烦闷，为什么自己总是猜不准她的心思。
也不再说话，把柳琰晾在一边，低头继续看起了手边的书。
柳琰见他低头看书不语，便轻轻的向他走了过去，立在他右后方。
凌彻微微一挑眉，心想她终究还是要忍不住露出狐狸尾巴了吗？
是想从后面给他致命一击吗？
这时凌彻右边传来细微的衣服摩擦声，他瞬间全身绷紧，随时准备出手。
一双手就这样突如其然的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其中一只还缠着布条。
只见那双手小心翼翼的拿起了一旁的玉壶，给他倒上了一杯热茶，便收了回去，再没声响。
凌彻看着热茶升起的袅袅白气，放松了全身，自嘲似的轻笑了一声。
“国公，喝点热茶解解乏吧。”柳琰的声音轻轻的从后方传来。
凌彻转过身去只见她正垂着眼，也不去看他几案上的东西，但脸上的笑意却不减。
凌彻便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来拿起了那杯热茶。
那茶杯小而精致，他一边思索，一边用两根手指来回摩擦，茶杯便在空中转着圈。
“拜月姑娘有心了，这杯茶，就赏给你了。”
凌彻眼带笑意，将热茶递到了拜月面前。
柳琰看见他用手指来回摩擦茶杯时就已经思绪飘远，现在又听见他说要将这茶赏给她。
大脑来不及细想话中的其他意思。
便直直俯下身来，借凌彻举杯的手，喝着里面的茶。
凌彻本是因为猜测柳琰在给他倒茶时动了手脚，才想要将这杯茶赏与她，看她犯难。
却发现她的面孔在自己眼中不断放大。
他甚至能看清她那长而密的睫毛。
凌彻随即愣在原地，刚刚脸上的调侃和戏弄不复存在。
可那茶杯本就精致小巧，也不知柳琰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唇贴上了凌彻的手指。
凌彻只觉得手指上传来一阵温热柔软的触感，心中一惊。
他还来不及发作，下一秒柳琰的唇便分开，直起身来说：“谢国公，真是杯好茶。”
凌彻脸上黑得要滴出墨汁了，立马将茶杯重放到几案上，怒声道：“滚过去自己看书。”
此时见凌彻如此生气，柳琰心中只觉刚才太过失礼了，现在自己只是一介伶人。
于是乖乖走到书架旁，开始找书。
不过在凌彻看不见的地方，柳琰伸出舌头小心翼翼的舔了一下唇。
她知道那上面应该还沾有行重哥哥的味道。
找到一本书后，柳琰一扫周围，发现整个书斋除了凌彻坐着的那把椅子，只有在书架边上放置了一把椅子。
她心中明了，那是他给她安排的。
于是她坐下后便认真看起了手里的书。
只是心中微叹，这里离他的位置倒是有几分远。
不过还好有这檀香，让她觉得像是被他环绕一般。
随即柳琰带着笑意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香炉。
然后她便留意到了一旁的那盆绿植，心中甚是疑惑。
虽然那花盆十分精美，上面的图案栩栩如生，但是里面的绿植却不是柳琰所知的名贵草木。
倒像是随处可见的野草。
柳琰思索一会也不得头绪，便低头继续看起了手中的书。
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凌彻的心情是过了许久才从刚刚的事情中平静下来的。
他抬头恶狠狠地扫了柳琰一眼，却见她在认真看书，便低头不语，看自己手里的书去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夜色也已悄然爬上了窗，期间也早有小厮进来掌了灯。
凌彻一直没听见柳琰说话，心中很是惊奇，没想到她竟然还是个能安静看书之人。
又过了一会他感到天色已晚，也有些饿了，便想唤小厮进来布晚餐。
可一抬头他便愣在那里，表情极为复杂。
只见那柳琰正斜靠在椅子上，她的头随意的歪枕在扶手上，一本书盖在了脸上。
竟然睡着了！
凌彻心中腾起一股愤怒，但立马又被他压了下去，转成了不可思议。
太像了！
怎么会那么像？
那些关于他心中的记忆场景喷涌而出。
而这些画面场景，应该是属于他一人的，别人无处可知。
某个冬日，少年的他，坐在墙头，晚风一吹，带着丝丝凉意。
然后他向西边的阁楼一望，便从大开的窗户里看见一小人儿正手拿书籍认真阅读。
小人儿五官精致，小脸被风吹得通红。
房间里的一豆灯光也随着风跳动。
可她的表情却有点严肃，不知她看到什么了，柳眉微微蹙起。
没过多久，她便往凳子上一靠，书往脸上一盖便不动了。
少年凌彻脸带笑意的看着这一幕，心想什么书如此好看，困成这样了还不去睡。
又过了一会儿，一名丫鬟来叫醒小人儿，轻推着她去洗漱了。
随后他便笑着翻下墙去，回屋休息去了。
凌彻思绪回到现在，他没有出声唤小厮进来布餐食，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睡着的柳琰。
书斋里一片寂静，唯余两道不轻不重的呼吸声。
柳琰是因为书从脸上滑落而醒来的。
睁眼却发现窗外已夜色浓重，而凌彻也没在看书，整个人隐在黑暗里，看不真切，不知喜怒。
柳琰随即起身对着凌彻施施然行了一个礼。
“国公恕罪，小女子一时读到晦涩难懂的地方，便睡了过去。”
凌彻收回目光，给自己倒了一杯早无热气的茶。
但他举起茶杯时，又想到这杯子被拜月喝过了，便又放了下去。
他收起了以往调侃的语气，淡淡道：“无事，在看什么书。”
“千金要方。”柳琰回答。
凌彻没想到她竟然是在看医书，这点和他记忆中的小人儿一点也不一样，那小人儿最喜话本。
他心中兴致淡了下去，随即又恢复平日里似笑非笑的语气。
“拜月姑娘才来府里，不知道府里经常有刺客出没，为了自己的小命平日里还是不要到处走动为好。”
“多谢国公关心，府里经常有刺客出现，国公不如好好查查这府中之人，看看是否有包藏祸心的小人。
伤着小女子这般人倒还好，若是伤着了国公，那可是大事。”
柳琰难得的一脸正色道。
凌彻微微一挑眉，在他看来这府里最大的包藏祸心之人就是她了。
“拜月姑娘提醒得是，只是这国公府里人多复杂，而人与人之间总会有一点私心算计，又去哪里寻得见这完完全全的真心呢。
还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没有大动作，那还是可以留下的，万一是个有趣的小东西呢？”
凌彻知道她很聪明，也应该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
只要她不生事，那还是可以留下她。
如果她非要做点什么的话，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拜月对国公是一片真心。”柳琰看着凌彻，低着头将双眸隐在黑暗里，坚定的说。
她心中不是滋味，才进府的她都能发现有人在暗地里搞小动作，那他之前又见过多少呢？
是不是在他眼中所有去接近他的人都是想要加害他的人？
是不是在他眼中，自己也是那样的人？
现在回想起之前赏茶之事，柳琰也明白过来了。
不过她不明白。
为什么他不拒绝别人来到身边，甚至还放任他们在自己身边。
这些蛰伏在自己身边的人迟早会变成祸患，将他反噬。
凌彻听闻一愣，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然后轻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不过凌彻不否认，这回答让他有点开心。
他还必须承认，她真的很会说话。
凌彻随即召了小厮进来。
“把昨日圣上赏赐的乌日紫檀琵琶取来，赏给拜月姑娘了。”
凌彻心想，这就当是她今日陪读，又逗他开心的奖励了吧。
他已经不想再问她想要什么了，害怕再是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
柳琰开心的从小厮手里接过琵琶，用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对凌彻回了一个甜甜的笑。
“谢国公。”
这可是行重哥哥送她一人的礼物。
凌彻没再回话，打发人送她回去了。
柳琰面带笑意，小心翼翼将琵琶抱回了住处。
深夜更是抱着琵琶才入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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