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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个微弱的女声也更明显了。
断断续续，凄厉可怖让人不忍多闻。
柳琰蹙眉，转身走过面前的屏风，一个大而空旷的房间便出现在她眼前。
整个房间里没有任何灯光，只有一点从她刚刚掀开的一方屋顶漏下的月辉，让她勉强可以看清四周。
这间房中只放置了一张床，没有其他桌椅板凳，像是住在这屋子里的人除了床，其他东西都不会使用似的。
床四周许多白色床幔，将床上的人挡得严严实实。
由于没有风，原本轻飘飘的白色床幔竟都规规矩矩的垂着。
这诡异的一幕只会让人觉得死气沉沉，心中压抑。
不过透过那白色床幔，柳琰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床上有个扭动的身影。
而那些微弱的哀叫声也是出自那个身影。
柳琰皱眉，抬脚靠了过去。
此时她心底全是疑惑，一心只想过去看个究竟，却没注意到脚下情况。
“哐当”一声，竟一脚踢飞了什么。
柳琰低头定睛一看，竟是一只碗，里面的残羹冷炙洒了一地。
柳琰还没来得及细想这碗为何在此，便听见床上传来一声与之前不同的惊恐凄惨的尖叫。
柳琰抬头一看，只见床上那团身影慌忙的想往后面缩，但是不知为何只在原地扭动。
她的声音因为身体的紧张而十分尖锐，不停的自言自语着。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放过本宫，求你了……”
那女子越说越绝望，一双手在面前挥动，带动了床四周的白幔。
这时那死气沉沉的白幔像是终于得到了一丝生气似的，开始轻轻摆动。
柳琰这才看清了躺在床上之人的脸。
这一个女子，蓬头垢面，脸色蜡黄，眼眶四周松松垮垮，却十分用力的睁着双眼。
而那双圆圆的眼珠在这张干瘪的脸上十分突兀，像是装上去的玻璃珠，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掉出来了。
柳琰愣在原地。
江大夫不是来给公主治病的吗？再结合这名女子刚刚还自称本宫。
她心中有了一个大胆和不可思议的猜测。
这就是传闻中的上阳公主！
还没等她多想，那女子又继续尖叫道。
“凌彻求求你放过本宫，凌大将军求求你放过本宫，不要再因为腿怨恨本宫了，求求你，放过本宫吧，凌彻……”
柳琰蹙眉，她最在意的还是那句“不要再因为腿怨恨本宫了。”
床上的公主动作越来越大，白幔开始大幅度摆动，她的整个身体都呈现在柳琰眼前。
柳琰看到了她那双不能再称为腿的腿。
那双腿在膝弯处被折断了，小腿正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出现在身侧。
而那双小腿就像是缩水了一样，竟只有三岁孩童的手臂那般粗。
不知道是不是借着月光看不清的原因，柳琰只觉得那小腿呈现出诡异的紫黑色。
整个小腿看起来就像是两个腌黄瓜。
所以她才只能在原地扭动，因为她根本向后缩不了。
那刚刚她一脚踢开的碗应该就是小厮每日给她送的餐食罢。
柳琰是真的没想到，堂堂皇室公主现在竟是过着这样的生活。
柳琰皱眉，抬眼往上看了看，却发现了更惨不忍睹的画面。
那膝弯处被折断的伤口向外翻着，露出新鲜的血肉。
而那伤口附近叠了一层一层的东西，让她的腿看起来像是长了无数鳞片。
柳琰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一道一道的疤。
柳琰涌起一阵恶心，强忍着压了下去。
上阳公主的每一次扭动都挤压着那道新鲜的伤口，丝丝鲜血从那看不出形状的膝弯处渗出。
那血本就不多，周围层层叠叠的疤轻松就将它截住，于是新伤口附近一直保持着一种湿润。
应该是长时间都如此，有的地方已经不能看了，上面翻起的部分已经花白。
这应该就是那股不可名状的味道的来源。
柳琰就算是一个已经手刃许多人的杀手，也没见过眼前这光景，心中震撼不已。
这江大夫根本不是来替上阳公主治病的！
而是每月来给她吊口气，又添一道新伤的！
而这间花费心思设计的房子就是一个大的笼子，将折了翅的公主关在里面圈养，而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见也听不见里面这副凄惨模样。
不用猜，这背后安排指使之人除了凌彻还能有谁。
柳琰感觉到了一阵寒意爬上背脊，这样的行重哥哥好陌生。
她突然觉得那日行重哥哥若是真想杀自己，那就不会只是那样简单的掐着她而已。
公主的叫喊声又一次打断了柳琰的思考。
“凌彻，你杀了本宫，你杀了本宫吧，求求你了，本宫有罪，你的腿都是本宫害的，求求你杀了本宫。”
那声音带着哭腔，凄厉绝望。
柳琰闭上眼睛，迅速从来时的那一小方口退了出去。
然后她轻轻将屋顶的琉璃瓦盖好，屋里的没了这最后一点亮光完全黑了下去。
在合上瓦的最后一下，柳琰听到了屋内传出一阵似笑似哭的声音。
撕心裂肺，像是一个疯子。
当瓦片完全合上后，她便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也闻不到那股沉闷而腐腥的味道了。
沁人心脾的桂花香传来，柳琰闭上眼睛贪婪的深吸了一口。
当再睁开眼睛时，她眼睛中多了一份危险。
看来，行重哥哥断腿之事与皇家牵扯极深。
而且这背后的故事应该会是他性情大变的原因。
她一定要将这一切调查得清清楚楚。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让她那个曾经明媚如春日的少年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她一定要手刃了那人。
之前与行重哥哥久别重逢时，柳琰从他的表情中便觉得他已经忘了故人。
她也不敢再提起，因为他害怕他真的忘了，同时她也知道双手沾满鲜血的她也没底气再去让他想起曾经那个大小姐了。
从那时起，她也没想再活了。
与其受制于人进行无休止的杀戮，倒不如在心中所念之人身侧，陪伴他。
然后拿出一点点时间去肆意而为，四处走走，去看看她一直向往的，却还没来得及看的人世间。
可等她进了国公府一件一件的事情接踵而至。
她亲手为凌彻除了身边的隐患，为他试出了缓解病痛的法子。
现在，她又接触到了传闻中的公主。
她知道那事情的后面一定与行重哥哥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有关系巨大，她很想去了解。
她想知道她缺席的这几年他到底过的如何。
可是，她的时间已经不够了。
柳琰轻声叹气，起身朝秋香阁掠去。
她走到桂花树底坐下，抬起头，隔着相互交错的枝桠望着明月。
看来，她还要再回一次寻芳阁了。
那只玉面狐狸想必正在焦急的等着她手里的情报。
那她便给他一个。
当然这可不是免费的，她会好好让落落利用一下这个庞大的寻芳阁的。
思及此，柳琰闭上了眼睛，在桂花树下睡去。
月色很美，桂花很香，柳琰睡得很安稳。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的地方，从她蹲守江大夫起，凌彻与千叶就注视着这一切。
凌彻见柳琰睡在了桂花树下，收回了目光，眼神中带着危险，脸上带着笑意。
“看来她自以为是的找到了可以威胁本国公的东西了。”
千叶闻言，低头行礼道：“是属下的人办事不力，让她潜入了公主的院子，请国公责罚。”
凌彻摆了摆手，继续道：“不必多说，这样才好，这个诱饵十分吸引人，足够将我们带到她身后之人的面前了。”
千叶表情沉重，“已查到拜月姑娘是澹王宋?的人，寻芳阁也是澹王一手创立的情报杀人组织。”
千叶是真没想到自己居然看错人了。
他原本只是随意向国公提了一句拜月姑娘似乎不得好休息，眼边颜色深重，国公听闻却挑眉沉声让他晚上好好跟着拜月。
这一跟还真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而且刚刚派出去暗暗探查拜月底细的人也传书给他了。
他本以为这拜月姑娘是个为了国公不顾生死之人，现在看来，还是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探子。
千叶心中感叹，还是国公看人准一点啊。
凌彻听见千叶的回答，便笑了起来。
只是那笑声中听不出任何高兴，干巴巴的，不过凌彻却笑得十分认真。
“澹王还真没让本国公失望，不过这手未免伸得太快了，倒是应该砍一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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