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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仵作朝二人行了一礼。
“去看看尸体。”张怀义也不多说废话，径直走进了义庄之中。
张怀义来到放置店小二尸体的木板旁，将蒙在店小二是身上答道白布掀开。
只见，店小二此时已是浑身焦黑，脸已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能认出他也来得亏他生前身高要比常人要矮小一些，入住的那个男子要比他高出许多，因此聚财客栈掌柜才认出烧死的是店小二而非他人。
此时店小二浑身蜷缩在了一起，宛如一只焦黑的虾子，浑身枯瘦，浑身不着片缕，这与多数烧死之人的死状是一致的。
“现场可有发现未被焚毁的衣物或被褥的残片？”张怀义询问二人。
“并未发现。”县丞答道。
“大人，想必所穿衣物已被大火焚毁。”仵作说道。
“非也。被大火烧死之人死前反而会觉得寒冷。会寻衣物被褥裹身，身上多少会残留一些衣物丝织。但你看他，此人身上却未着寸缕。虽死状蜷缩确是烧死死状相符，但却并无衣物丝织残片，与人之本能不符，除非此人生前本就不着片缕，身边也无被褥裹身。”张怀义说道。
“大人，这显然不可能，此时乃是冬季，谁会不着衣物？便是裸睡，那也该裹被才是。”县丞说道。
“那你们说此人为何身无寸缕？”张怀义问道。
二人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皆是摇头道：“小人愚钝，还请大人明言。”
“此人为何不着衣物，我也不敢断言。断案之事不可妄加猜测，当以证据推论。不急妄断，姑且就当此人当是确实并未着衣物，也并未寻到被褥。如今得先看他是否真是烧死的，才好下断言。”
张怀义说着，便将手伸到店小二的嘴旁，将其紧咬的牙关掰开，将手指伸到了其嘴中。
“大人，您这是做什么？”仵作不明。
“尸身蜷缩未必就真是被烧死的，若是先被他人所杀，之后再将尸身丢进大火之中，尸身一样会蜷缩成一团。这与将生肉放在火上烤有异曲同工之妙，当肉中血水被烤干肉会蜷缩，尸体亦是此理。”张怀义说道。
“大人，那该如何分辨是被烧死的还是被人杀了之后烧死的？”二人问道。
“人若是死后焚烧，死者口鼻之中当无灰烬。反之，若是人是被烧死的，那么死者口鼻之中就当有灰烬才是。”
张怀义说着，将手指从尸身口中取了出来，将指腹摊开给二人看。
“大人，有灰烬！是被烧死的！”县丞说道。
张怀义将灰烬在手中碾了碾，灰烬便从指腹中掉了出来，张怀义摇了摇头，说道：“非也，实为死后焚尸。”
“大人，不是有灰烬在其口鼻之中么？为何说是死后焚尸？”仵作问道。
“若是被烧死之人，口中灰烬应当是糊状，而非如同粉末一般，一碾就碎。”张怀义说道。
“若是大火将其口鼻之中的津液烘烤殆尽呢？”仵作质疑道。
“若是津液被烘烤殆尽，从其口鼻之中取出的灰烬当多是块状，而非如此零碎。不过，还有一法可验我所言真假。”张怀义道。
“还请大人赐教。”二人闻言，躬身道。
“取刀来。”张怀义朝仵作一伸手。
仵作见状，赶忙将刀递到了张怀义手上。
张怀义接过刀，很是熟稔的将尸身的胸腹剖开，将肺与气道从尸身中取了出来，说道：“活人会呼吸，若是人是被活活烧死的被烧死，肺腑气道之中也该有灰烬才是，你们来看，他这气道与肺腑之中可有灰烬？”
县丞闻言，强忍着腹中的翻腾，将脑袋凑了过去，仔细查看。仵作本就是做这开膛破肚的活计的，早已习惯了，此时正认真的观察着张怀义取出的气道与肺腑。
“大人，此人真正死因为何？”仵作问道。
张怀义闻言，有些犹豫，并未立刻下断言，而是皱眉思索。
片刻之后。
“大人？大人？”二人在张怀义身旁轻声呼唤张怀义。
“嗯？”张怀义闻声，回过神来，停止了思索。
“大人，此人真正死因为何？”二人小声问道。
“似是病死。”张怀义皱眉道。
“病死？！”二人闻言，皆是吃了一惊。
“若是此人乃是被他人勒死后抛尸于火中，尸身毛发焦黄，头面浑身呈焦黑之色，且皮肉搐皱，并无燎泡之处。且，项下当有勒痕才是，但此人身上却无勒痕，可见此人并非是被勒死后抛尸火中。
若是被刀剑利器所杀，死后火烧死的，身上当有刀剑利器所致的伤口才是。方才我仔细勘验过，此人身上并无刀剑伤痕，可见此人并非因刀剑利器而亡。
若是被人殴打致死后火烧，其身上当有因钝器击打骨折后骨刺刺破脏腑，或是有头颅塌陷之处才是。当菜我也仔细勘验过，此人身上也无这些伤痕。
你们看这的尸身，肉色焦黑，两手拳曲，臂膀曲于胸前，两膝亦是弯曲，牙关紧咬。倒是符合病死后被火烧死的姿态。”张怀义说道。
“大人，这不合常理。此人未及弱冠之年，平日里也多有劳作，虽生前并不壮硕，但也并非疾病缠身之人，不该会忽然间一夜病死才是。”县丞说道。
“嗯。你所言极是，这正是我疑惑之处。”张怀义点了点头，认可了县丞的话。
“大人，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还是就此结案？”县丞问道。
“不可如此草率，即便他真是病死的。我问你，这火从何起？为何其口鼻之中还会被人塞入灰烬，掩盖其真正死因？”张怀义反问道。
“这……”县丞闻言，当即哑口无言。
“昨日夜里，街坊四邻并无燃放爆竹，可见此场大火非爆竹而起。昨日晚间又无天火落下，可见也非因天火而起。
若是因大风吹倒灯烛，这火也不该烧的如此之快。昨日可是除夕之夜，街坊四邻多有守岁，直到五更天都还有人不曾安寝。昨夜五更天都不见有人高喊起火，直至天亮之后才被人发现起火。
换而言之，这火只烧了不过一个时辰多些，最多也不会超过一个半时辰。就烧了这么短时间就被百姓扑灭，一个半时辰能将这客栈烧成这副模样？能将人尸身烧成这个样子？你不觉得此事蹊跷？
再退一步，昨夜可并无大风，反而下雪，客栈门窗当是紧闭的才是，大风吹倒灯烛之说亦是无从谈起。”张怀义说道。
“大人，那此事该如何是好？”县丞听问道。他完张怀义这番长篇大论之后，对张怀义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张怀义想了想，对县丞说道：“将尸身看管好，火场废墟处也不可让外人进入。
你回去之后仔细查验酒肆账簿，看看那掌柜所言真假。
若那掌柜所言为真，你再去城门守军处问问是否见过那掌柜虽说的那个住客。你将账簿还回去之时，你顺便问问他，这小二家中祖辈是否都有患过同样的疾病。
若那掌柜的账簿有假，或是其所言为假，那就将其先行羁押。
今日就先到这，都各自回去忙吧。这大过年的遇上这事，辛苦二位了。”
“大人言重了！若是大人无有其他吩咐，下官就先行告退了。”二人闻言，连忙摆了摆手，各自客套了一句。之后见张怀义无其他叮嘱，便各自忙活去了。
张怀义见状，也独自离开了义庄。待离开义庄之后，张怀义也不回府休息，而是孤身一人往军营行去。
正是：
开膛破肚申正义，
雷霆手段显慈悲。
天府慧眼辨真伪，
金睛火目识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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