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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不仅跟他说，今晚留下云窈杳陪伴竺贵妃，而且命他前去大理寺协助查案。
名义上好听，实际把他也看成了嫌犯，认为淮平侯府有暗害牧家的嫌疑。
虽然血书列的牧聪的罪证属实，但判处他是陛下的事。
就在这京城里，活生生一百来口人命轻易葬送了，凶手下一步是不是会对皇宫出手？
此事细思恐极关联甚大，必须查出真凶。
沈卓翊到大理寺时，沈北翰也在。
短短几日，沈侯爷宛如老了数十岁，脸色沧桑地接受查问。
目前湘荣郡主仍没有消息，很难不让人认为她……是畏罪潜逃。
可毕竟没证据，湘荣郡主乃功臣之后，不得随意下定论，对沈侯爷及沈卓翊也不算怠慢苛刻。
前前后后盘问两个时辰，沈北翰的状态越发心如死灰，浑浑噩噩地由侯府的人接回去。
沈卓翊眸光沉沉地看向皇宫的方向。
他不能闯进后宫，清楚今晚是没办法将窈窈带回来，心头像压了块大石头。
……
云窈杳几次三番往外面瞥去，心神不宁的竺贵妃想忽视都不行。
竺贵妃慢悠悠放下筷子，“窈窈可是在想沈将军？”
“妾身……”云窈杳脸红了红，“妾身主要是担心孩子，怕他们见不着妾身会哭。”
“孩子啊。”竺贵妃声音轻轻的薄纱一样，飘渺得随风消散，“做母亲的记挂孩子是天性。”
她也想要自己的小孩。
云窈杳说完便惊出一身冷汗，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皇帝虽宠竺贵妃，却不给她生孩子，想着有了孩子又受宠，容易被后宫其他嫔妃针对。
只针对这点，他的考虑一点没错，后宫多少嫔妃家世尊贵显赫，她们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
一旦竺贵妃拦了谁的路，日子必然不太好过，那时皇帝护也护不住。
即使有了孩子，也多半会被送给皇贵妃或皇后抚养。
云窈杳懊恼地简直想掐自己，这不是专往竺贵妃痛点上戳么！
竺贵妃心痛归心痛，倒没怪小姑娘，看她自责地吃不下饭，主动转移话题。
“本宫听闻岐水寺的大师很灵验，窈窈你改明儿可去求两枚平安福，保佑你家两个孩子平平安安长大。”
“呃，是。”云窈杳点点脑袋，心里对竺贵妃的判断摇摆不定。
明知她恨皇帝，明知她在暗中谋划报复皇帝。
然而有些话，她说起来又格外的真诚。
云窈杳无意识地摩挲虎口。
吃完饭，在院子里走动消消食，回到屋内，竺贵妃将几幅画一一平摊在桌面上。
“你画的‘美人卧榻’，本宫甚是喜欢，当然，其他几幅也很有趣味。”
竺贵妃修长的手指轻点没画上脸的人，“不过这个，你是不是漏啦？”
云窈杳抿唇沉默了片刻，迎着竺贵妃的目光温吞吞道：“因为妾身画技不行，轻易不敢冒犯龙颜，故而这里有所空缺……娘娘知道画的是谁便好。”
她知道是谁就好？
可她藏在心里的那个，和她云窈杳以为的一样么？
竺贵妃一恍神，笑容高深地收起这幅画，手指向下一幅，“这画的便是那天本宫与你在御花园赏花的情景喽？”
“是的。”云窈杳话音绵软，温柔的神色像是想起了什么幸福的回忆，“其实这样的画妾身画了两幅，其中一幅妾身想留着收藏。”
“哦？”
“妾身自小性格孤僻，因此没交到三两好友，娘娘是头一个带着妾身赏花的人，值得记一辈子。”
竺贵妃老练的仿佛面具的笑脸，跟云窈杳清澈的瞳眸对视着，心底莫名一动。
她很快便问：“你不是还有个妹妹嘛，现在的太子妃，本宫记得你们姐妹感情也不错。”
“童童性子好，很照顾我，但她总归与妾身是骨肉血亲。”小姑娘稍稍歪了歪脑袋，眼里亮晶晶，“娘娘您不是啊。”
你不是我的亲姐妹，我却把你和亲姐妹相提并论。
竺贵妃放在桌上的手慢慢握起来，破天荒地生出躲避之意，偏头飞快地说：“哎？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先歇息吧，明日沈将军下了朝，肯定要来接你的。”
“也好。”云窈杳行了一礼。
有宫女前来领着她去为她准备的卧房。
云窈杳走出去几步，回过头来望着竺贵妃，莞尔一笑，“只要娘娘愿意，妾身以后也会给娘娘画新的画的。”
竺贵妃的笑保持不变，在小姑娘走出去以后，她表情才崩裂了，神色有几分迷茫。
在那枯坐着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宫女们也不敢上前询问娘娘要不要梳洗。
“你们出去。”竺贵妃语气还算正常。
当屋里没有其他人，她站起身，来回走了几圈，焦躁的眼神都在颤抖。
狗皇帝为什么要那么对她，为什么要让她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云窈杳，为什么她没有早点认识那姑娘，为什么墨十四背后的人没早点告诉牧家云窈杳不能碰？！
云窈杳不愚蠢，应该观察力很强，刚开始见以为很白痴，但如今她都能打哑迷了！
竺贵妃突然停下脚步，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
再睁开，眸底只剩一潭死水。
……
整个晚上，云窈杳怀里都抱着那把匕首。
她没怎么睡好，每次快睡熟了时，便会一个激灵醒过来，对着夜色惊恐难安。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
夜里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宫女领着云窈杳去见竺贵妃，美人吃着早茶，见她眼睛下一片青色，精神不济的样子，惊讶又担心：“哎哟，你这怎么了？睡不熟悉的床睡不惯呐？”
云窈杳不好意思道：“是有一点……”
“真是难为你了，怪本宫非要留下你。”竺贵妃示意宫女上早膳，“你先吃些东西垫一垫，跟沈将军回去再好好睡一觉。”
“嗯。”
宫女端上来一桌子的早点，竺贵妃先动了筷子，云窈杳方才提筷，始终保持谨慎。
然而吃的还没入口，云窈杳只觉身体里有什么涌了出来，呆呆地抬起眼眸，看着对面的竺贵妃。
竺贵妃表情凝固住了，因为她嘴角渗出的是鲜血。
筷子跌落在地。
云窈杳浑身被汹涌袭来的痛楚操控，下意识地咬紧唇瓣，手死死抓着桌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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