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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窈杳丝毫不虚地迎着孙瑾仪不可思议的眼神，字字清晰道：“我说，我不原谅。”
在孙瑾仪开口前，她慢条斯理有条不紊地陈述自己的观点。
“方才迟迟没出声，便是在考虑如何回答你。您说您‘不该上裘俪的当，没查明那是什么药’，意味着您不认为您对我用药有错。
“您只是后悔于被裘俪欺骗，假若真有令人失忆的药物，您依然会用到我身上，不对吗？无论它符不符合我的意愿。
“的确，彼时您匆忙去找裘俪讨个说法，可您是为了找解药吗？您是怕东窗事发，卓翊他们会怨怪您。否则为什么没多带点人，反倒孤身前往牧家？”
“因为我不听您的话，因为您的儿子娶了我便从侯府搬出去，您感觉搞定我就能让卓翊回侯府住。
“时至今日您仍然坚信这套理论，好像听我说一句原谅一切便当没发生，靠两个字粉饰太平。”
“不，不是的……”孙瑾仪急急地辩解。
云窈杳微微而笑，“我不是您生下来的孩子，可能您因此觉得随便对我也无所谓，我中毒也好受伤也罢，反正您不会痛，毕竟我不是您亲生的。
“同样，我也能无视您的感受，您对于我而言，不过就是我嫁的夫君的母亲，我若不图个好名声，对您不理不睬又有何妨？
“但是卓翊不一样，他与您有割舍不断的血缘关系，他对您不闻不问，那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您便仗着您是他亲生母亲的身份，给他施加您的想法，却浑然不在意他心里怎么想，但凡他不按您说的做，您千万个不乐意。
“鉴于您的强势霸道、一意孤行，我身体上受到创伤，不过这些能够表现出来，比如头痛、吐血和昏迷……
“可卓翊受的伤是内在的，看不见的，都没办法诉说委屈。
“他从小到大一直承受你的不满和否定，娶妻生子了还要在征战沙场保家卫国时，被您这个母亲从背后捅一刀。
“他伤口结痂你看不到，只是一遍遍地撕开它，往血淋淋的地方撒盐，回头轻描淡写地来一句，我真知道错了，原谅我。”
云窈杳说着摇摇头，嘲弄地笑笑，“‘道歉’二字实在太轻了，扛不住十几二十年。”
孙瑾仪眼睛睁到最大，里面闪烁着水光。
她不明白，不明白为何在云窈杳口中，她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我认错了，我知道我错信了裘俪，可我怎么，怎么也没做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也许比我描述的更严重。”云窈杳哂笑着耸了耸肩，“刚刚我还说错了，不是由于我并非您亲生的您才下得去手，卓翊是您亲儿子，您也没放过。
“在我失忆后的第一个新年，大家高高兴兴，您为了让我知道所谓的‘男人靠不住’，不惜算计卓翊，在他心上添一道伤。”
云窈杳鼻腔酸涩，眼底泛着湿润，平静的语气蕴含清晰的悲痛，不是质问，效果却更震撼。
“我不是合格的大家闺秀，卓翊想娶我的时候，您不答应也正常。但您没有反对。
“那么我斗胆猜测，您是看我性格软觉得我这样的好掌控，又是卓翊喜欢的，准他娶我说不定能缓和你们母子的关系。
“彼时在您看来卓翊处处不听您的话，似乎控制了我便可控制卓翊，谁知卓翊带我搬到了碧园。
“您对我，其实一直带着埋怨。”
云窈杳自认不算聪明，以上是她这几年暗自琢磨出来的。
孙瑾仪被她一针见血地戳中真面目，开始眸光躲闪，坐立难安。
“婆母，您可是他的母亲，为什么要那样对他？您批评我打压我我还会伤心，作为他的至亲，他听您说那些话、见您做那些事不会难过吗？
“您好像至今不明白，您最大的错是没把卓翊眠眠当成独立的人，他们是您的孩子，他们更是他们自己，不是您随意操控的木偶。
“我因您中了蛊毒，当然不理解您的行为，但整件事情最难过的是卓翊，他也不理解生他的母亲为什么害他的妻子，如何听话才算得上听话。
“他见不得我在你手底下受委屈而搬出侯府，见不得失忆的我被您引导为难而各种想办法，我却无力为他做什么。
“可您要是想着三两句话揭过您做的事，不去认清问题的症结，回到启隆继续您从前那一套，没有理由地胡乱插手我们的小家。对不起，我不能容许。
“您哭着要我原谅，并不是想通偷偷给我用药的做法错了，是想拿去给卓翊听，然后好皆大欢喜吧。
“不过您注定失望了，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
沈卓翊带两只崽崽看老虎去了，嗷呜没心没肺地大口喝水，听到小主人的脚步声欢快地凑上来，呜呜害相思病，坐在那不动弹。
和丰揉揉嗷呜的大脑袋，晏清恹恹地靠在嗷呜身上，撅着嘴巴顺嗷呜的毛。
崽崽们明显情绪不高。
“怎么了这是？跟爹爹说说？”沈卓翊将儿子们先后拉进怀里，左看看右瞧瞧，“你没多大点儿，愁绪倒是不少。”
“爹爹。”晏清纠结地绞着手指头，“方才那个人，我和哥哥不喜欢……”
感觉从很久以前就不喜欢。
沈卓翊神色一顿。
两只崽崽记事起便有“祖母已经过世”的概念，一时半会还真不好解释祖母“死而复生”了，怕他们年纪小，接受无能。
况且他原计划是待回了启隆，叫上父亲和沈渝眠，全家聚在一起谈一谈。
完事再慢慢告诉儿子们具体情况。
不成想母亲会先闹出事。
沈卓翊靠过去贴贴晏清的额头，“不喜欢啊，能跟爹说说原因呢？”
晏清皱眉，求助地看向哥哥，和丰讷讷道：“这个说不好……总之，我们不喜欢她，她看娘亲的眼神……怪怪的。”
“对啊！”晏清一把抓住爹爹的胳膊，“爹爹你去看看娘亲嘛，她和娘亲说什么？不要留娘亲一个人跟她待着。”
和丰点点头，“爹爹你去，我和弟弟就在嗷呜呜呜这，会乖乖的不乱跑。”
嗷呜摇了摇尾巴，仿佛是说它也会照看好小主人们。
沈卓翊本就摇摆不定的心更加松动，再有崽崽们的劝说，他马上做出决定。
只是在门口听个墙角，不阻止窈窈想要独自应对母亲的心，有不对劲便冲进去，没有便悄悄退下。
哪怕被发现了，仅代表他素质低爱偷听呗，说明不了什么嘛。
没错。
沈将军鬼鬼祟祟地躲到屋子后面，竖起耳朵贴着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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