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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隔着帷帽的垂巾，无法看到蔡瑾的脸庞，却觉得这个尚且雌雄难辨的人，的确有一颗细腻的七巧玲珑心。
只是复制了上次他的诗句，就被他看出心中藏有愁思，而不是对他所产生的幽怨。
不过，对于蔡瑾得知心思之事，貂蝉并不打算附和。
通过义父王允，貂蝉知道蔡邕颇受董卓礼遇。
而董卓，则被义父视为国之大贼，每日都欲除之而后快，所以有些事是不方便说的。
“姑且称呼您为蔡仆射，不知上次为仆射推荐的绢布，蔡姑娘可喜欢？”
听着貂蝉的问话，蔡瑾总觉得“蔡姑娘”三字被着重点出。
而“姑且”二字，也明显体现出了貂蝉的态度，依然保持着对蔡瑾身份的怀疑。
“舍妹年幼，有礼物就会很开心，何况是姑娘推荐的，十分符合女子心意的绢布。”
蔡瑾转过身，望着滔滔河水，笑道：“河边抚琴，倒是一件雅事。姑娘结识舍妹的心意，在下当时就已转告。可大姐婚期临近，正和母亲在操持，所以一时抽不出空闲……不过，等忙过了这段时间，在下定为姑娘与舍妹引荐。”
“那就有劳蔡仆射了。”
“哎，瞧我这个脑子，倒是在下糊涂，家姐成亲之日，姑娘可否光临？那时借着婚庆之喜，姑娘正好可以和舍妹结识。”
蔡瑾说话间，便探掌入袖，掏出一份喜帖，双手递给貂蝉。
“谢多蔡仆射盛邀，当日若是方便，定往蔡府拜访。”
貂蝉侧了侧身，让女婢桃儿接过了喜帖。
“蔡仆射说抚琴是雅事，可酌酒也是一大雅事。但凡饮酒，不是愉悦，便是忧愁。蔡仆射上次心有愁思，今日料是心情愉悦。”
“当然，家姐大婚，自然喜悦。而且，在这沣水岸边莳花，也算得上另一大雅事。”
蔡瑾面带微笑，伸手指向周围，“春风袭来，桃花盛开。但任凭缤纷乱舞乱人眼，却也不及岸边的一枝独秀。”
“蔡仆射是在夸奖小女子么，小女子还真是愧不敢受。”貂蝉浅浅一笑，喜悦爬上眉头。
蔡瑾道：“不知可否借姑娘的琴一试？”
“自然，小女子也想领教一下蔡仆射的琴技。”
貂蝉颔首同意，将怀中的瑶琴，双手递交给蔡瑾。
随即，貂蝉又转过头，对桃儿吩咐道：“去将琵琶取来。”
“姑娘，小生有一曲，名为《藏龙卧虎》。”
蔡瑾话音刚落，便已拨动琴弦。
琴声响起的瞬间，就已经有种大气磅礴之感。
仅是这起手拨弦，就已经可见功底，貂蝉眼眸微亮，心中更是喜极。
琴弦连连拨动，乐曲的荡气回肠，已经展现了出来。
“大河如龙，群山如虎，长啸仰天，长歌当哭，龙盘虎踞，有钟有鼓，龙腾虎跃，有文有武……”
这是后世的一首歌曲，被蔡瑾以瑶琴来演奏，更是将歌词唱了出来。
貂蝉，本就是充满智慧和勇气，拥有牺牲精神、具备家国大义的一位奇女子。
这首歌也应该能够唤醒她心中的忠义情怀，同时也是在激励蔡瑾自己心中的万丈豪情。
随着歌声与乐曲在耳边荡漾，貂蝉也瞬间睁大了眼眸，目光中充满了对蔡瑾的震惊。
只从这歌声和乐曲，就足以证明眼前之人是男儿身。
若是女子，怎会奏出这般气势恢宏的乐曲，唱出如此荡气回肠的歌谣。
渐渐的，貂蝉甚至跟随着乐曲，随着蔡瑾小声的跟唱起来。
曲中展现的豪气干云、雄心壮志、以及崇高理想，深深的打动着貂蝉的心扉。
这，就是蔡仆射的志向与理想吗？
“一把剑，划开万丈天幕！”
“一腔血，注解千秋史书！”
那从高亢豪迈转至低沉温柔的歌声，好像在述说着心底最深处的理想。
男儿有志节，雄心高万丈，蔡瑾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想起数日之前，蔡瑾所吟的那句“千头万绪心无依”。
难道，他是在为国家的前途未卜而担忧，因为找不到解决的办法而忧愁？
原来，他竟然和义父一样，是位忠君爱国的人。
仅凭这一首歌谣，貂蝉就觉得自己已经重新认识了蔡瑾，也理解了蔡瑾的雄心壮志以及崇高理想。
貂蝉静静的注视着蔡瑾的弹唱，丝毫没有注意到桃儿抱着琵琶走了回来，更没有注意到远处已经有人在关注这里。
一曲奏罢，歌声收尾，蔡瑾凝视着前方的河水，脸上却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彩，大彩！”
貂蝉的声音传来，眸中闪烁着光芒，“没想到，蔡仆射琴技如此高绝，歌声也是豪情高远。既然您已奏歌一曲，那小女子也该献丑。若有欠妥处，望仆射海涵。”
蔡瑾闻言，收回故作姿态的装酷表现，笑着对貂蝉道：“礼尚往来，切磋音律而已。”
话音毕，貂蝉抱起琵琶，手指轻巧弹动，乐曲婉转，哀伤低沉。
貂蝉的声音，也显得很伤感，“此乐府诗名为《战城南》。”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为我谓乌：且为客豪。”
“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
“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
“禾黍而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听着貂蝉一曲唱罢，蔡瑾也觉得有些心情沉重。
这是一首乐府民歌，是为战死的将士而作，大约创作于西汉时期，为《汉鼓吹铙歌十八曲》之一。
诗中描写了战争的残酷，写出了百姓是战争的牺牲品。
并以“死者的口吻告语乌鸦”和“驽马哀鸣”来表达出对战争的悲怆之情。
诗的最后一句写的，便是将士们早上外出打仗，到了晚上却再也没能回来。
蔡瑾和貂蝉眸光相对，似乎能够到感受彼此心中那沉甸甸的情怀。
情感上的共鸣，让两人都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察觉到两人的奏曲唱歌，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便只能放弃了切磋琴技的想法。
桃儿搬来了桌榻，摆上了些点心，就着蔡瑾带来的美酒，就在这沣水河畔小酌了几杯。
貂蝉怕被义父盘问，所以只浅饮了两杯，而剩下的酒水都入了蔡瑾腹中。
探讨了一些琴技奏法，交流了一下音律心得，在残阳的余晖下彼此告辞。
在马车行至半途时，貂蝉才忽然惊呼道：“哎呀，他应该还不知道我是谁，真是的，他竟然也不知道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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