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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姜柔正和萧定远正在书房下棋，望月便停在帘外回道。
姜柔与萧定远听了这话，二人皆是一怔。
“这是你二哥的意思？”
萧定远回神，将一枚白子投入棋局之中。
姜柔则捻着一枚黑子在指间摩挲，思忖道：“大概是容与的意思。”
“难不成，你早就知道了？”
萧定远嘴上说这话，却毫不影响他落子的迅捷。
姜柔看着越来越焦灼的棋局，不满的嘟囔道：“我只知道容与有意，其余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襄者，助也。”萧定远叹道：“我本来觉得，你二哥这个封号极好，可是，如今却觉得有些，一语成谶的味道。”
“怎么说。”
姜柔抬了抬眼，又转回棋局上去，漫不经心的问道。
“襄王有情，神女无意啊。”
“不下了，不下了。”
姜柔不耐烦的推开棋盘，一把将黑子扔回匣中，“可真够麻烦的。”
“是你二哥娶亲，又不是你招驸马，你烦恼什么？”
萧定远耐心的捡着棋盘上散落的棋子，笑问道。
“谁让他是我二哥呢，我既想让他娶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也不想让他一辈子困顿在京城。”姜柔一面说，一面瞪了萧定远一眼，“你和他不是好兄弟吗？怎么也不关心关心。”
萧定远将棋盘收拾干净，便拿起一旁的茶盏浅浅啜了一口，叹道：“既然下了这道赐婚的旨意，就说明，你二哥已经做出了选择，并且答应了周小姐的条件，公平交易，各取所需，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只是觉得可惜。”
“只能说，大概他们二人，此生没有缘分吧。毕竟，巫姑娘这样的身份，真的很难。”
“大概她自己也这么觉得，所以，才不愿答应二哥的请求。”姜柔撑在炕桌上，托着腮黯然道。
“我要出去一下。”
姜柔说着，便光着脚跳到地上，萧定远见状，一个箭步上前，将姜柔扛在肩头，放回榻上。
“你干什么！”
姜柔红着脸，气鼓鼓的问道。
萧定远看着像一只河豚一样鼓着腮的姜柔，扶额无奈道：“天寒地冻，积雪难行，还是臣陪公主同去吧。”
巫止的府邸，相较于辅国公府，安国公府这些极品大员的府邸要偏远的多，也远没有那么气派，不过，胜在精巧别致。园中的亭台轩榭，大多带有南方水乡的氤氲温婉，而有别于寻常庭院的峥嵘疏阔。
巫止此时并不在府中，巫若澜便一人站在在门前相迎。
姜柔见她一身雪青色的长裙，罩着同色金丝暗纹的夹袄，披着月白色翻毛的斗篷，倒真真显得她如清冷遗世的神女一般。
“公主该不会是来劝我的吧。”
到了内室，巫若澜携姜柔坐到火盆前，幽幽笑道。
“若我能劝得动你，只怕，也不必我来劝了。”
姜柔从袖中伸出手，在火盆上烘着，模棱两可的答道。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巫若澜在指尖绕着一缕青丝，笑道：“来问我，有没有后悔？”
“那你后悔吗？”
巫若澜摇摇头，看着火盆里偶尔因碳火炸裂而升腾的火星，淡淡道：“凡人尚且知道后悔无用，我这样的人，谈后悔是不是有点太矫情了些。”
“你可曾想过违背宿命？”
“或许吧。”
巫若澜黯然的一笑，无奈而又轻蔑。
“可即便我不顾身份答应了他，结果会是什么，你比我更清楚。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要做傻事。”
周容与正在房中做着针线，丫鬟秋萍脚步匆匆的进来道：
“小姐，老爷说，公主和驸马要到咱们府里来，让您去前厅等候呢。”
周容与听说姜柔要来，忙放下手中的女红，整理了一下头发，笑道：“那咱们快走吧。”
“臣携犬子与小女，见过公主，驸马。”
辅国公周雁亭是周皇后的亲哥哥，自然在相貌上也多有相似。见姜柔与萧定远二人走来，忙迎上前参拜道。
“舅舅好生客气。”
姜柔熟练的挽起辅国公的手，笑道：“我许久不来，舅舅便这样生疏，可见舅舅如今不疼我了。”
“你这丫头……”
辅国公用手轻轻点了点姜柔的额头，“满口胡言，舅舅何时不疼你了，这不是因为驸马来，舅舅想给你点面子。”
一语说罢，在场众人皆是哄堂大笑。
“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告诉舅舅一声，这不，你舅母就带着若与出门去了。”辅国公慈眉善目的问道。
“我就是来找容与说几句体己话，原不想惊动舅舅，舅母的。”姜柔乖巧的笑道。
“那你们去吧。”辅国公摸摸胡须打趣道：“定远就放心的交给舅舅。”
那边，辅国公与周怀与带着萧定远往书房去了，这边，姜柔便随着周容与向后院走去。
“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和我商量商量。”姜柔熟练的爬上罗汉床，蹬掉鞋子，又解下斗篷放在一旁。
“这种事，说穿了，到底还是不好听，倒显得你帮着我算计你二哥一样，别扭的紧。”
周容与笑笑，抬手为姜柔沏了一盏茶。
“好香的茶。”姜柔端起茶盏，轻轻的嗅了一口。“哪家茶庄新上的？”
“这可是南疆的春露白，一季可得之数屈指可数，一封之价可胜百金。”周容与笑道：“这是巫姑娘送的，否则，再难有这样的口福。”
“巫姑娘？”姜柔微微诧异。
“怎么，你和她关系那么好，她没送你？”周容与打趣道。
“方才我去她府上拜访，她也赠了我，只是还没来得及喝，倒是在你这里先喝到了。”姜柔若有所思的笑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周容与见姜柔面前的茶汤已然见底，又为她沏了一杯。
“我知道襄王殿下心里有人，也自然知道那心上人人是谁。我虽中意襄王，但若他们二人可以缔结连理，我自会绝口不言，断了这条心。”
“可既然他们二人并无可能，我便也为自己争取一把，既解了襄王的困顿之局，也了却我一桩心愿。”
姜柔知道周容与素来心志坚定，也知道她的人品，便叹道：“你和她，都是坦荡之人，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姜柔摩挲着温热的茶盏：“我担心的，是你，你的以后。”
“这一辈子，或许都将要和一个不会为你动情的人生活在一起。从前我们向往的那种举案齐眉，心意相通的生活可能再也不会有了，你真的不害怕吗？”
“当然怕过。”
周容与略略沉思了之下，点点头道：
“当年，姑母有意让我和太子殿下议亲，我虽不喜欢太子殿下，但仍旧要做好这样过一辈子的准备。”
“嫁给喜欢的也是一辈子，不喜欢的人也是一辈子，这些年，我看遍了京城的王孙公子，反倒觉得，不如嫁给一个我钟意的人最好。”
“话虽如此。”姜柔啜饮着杯中的香茗，悠悠道：“有时候，不喜欢便没有期盼，有情，反而易生怨怼。”
“我从未期盼过他会回心转意，只是觉得，看着他，心里会生出欢喜。”
周容与笑着拍拍姜柔：
“更何况，我是周家的女儿，我有我的职责，而不仅仅是情爱。”
“怎么，不开心？”
萧定远看着看向窗外，沉默不语的姜柔，伸手摸了摸她柔顺的青丝，问道。
“我只是突然觉得，这世上，还有这么多不如意的事情。”
姜柔仍旧看向窗外，轻声叹道：“二哥，容与，他们的出身，都可谓是一等一的好，可他们却也不能事事全然如意，可见这世间的烦忧之事，从未放过任何一人。”
“那倒也不尽然。”萧定远玩味的叹息一声。
“嗯？”
萧定远看着姜柔清澈无暇的双眼，柔声笑道：
“譬如你我，便已是世间难得的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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