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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聂欢就是莫名相信这大嫂。
“不行。”聂烁道。
花萝想了想,“要不这样吧,去镇上卖盆景,看能不能凑到钱。”
“那太好了。”聂欢差点给大嫂跪了。
“可是今日不是赶集日呀。”聂烁皱着眉。
花萝问他镇上有没有花客,他说有,“那我们先在花市上摆一摆,实在卖不出去,找花客看看,最多就便宜点了。”
聂烁始终有点担忧,但性命攸关,他又一向听大嫂的话,就这么定了。
当然不能带小牛,聂欢道:“三哥给你买糖葫芦,一串不够,两串。”
小牛伸出四根手指头。
“好,成交。”聂欢觉得,就没有四根糖葫芦搞不定的小牛。
三人一狗,去了聂老头那里,聂老头跟拿他孩子去卖似的,也要跟着去,多看一眼是一眼。
花萝想着老园丁自诩自己张三丰多少代传人,指不定能借此机会,检验一下真假。
遂准了。
把那天目山松,刺虎盆景,两盆蝴蝶兰,还有五小盆多肉搬上跟大伯借来的牛车,大家便出发了。
果然镇上人不多,摊位只要一个铜板,他们摆好了花木,等着人来问询。
有人问,但觉得价格高了,不买,只有聂老头一脸高兴,最好卖不掉,带回去继续养着。
正午到了,花萝想让聂老头看档,去对面清香酒楼,会一会那个债主。但想到聂老头看档,肯定卖不出去,换了聂烁看。
“小烁别担心,我师父会武功,能保护我们,还有黑旋风。”花萝想让聂烁安心。
说完便进去酒楼。
里面空荡荡,虽然不是赶集日,这生意也太差了吧。
一问掌柜,原来是有人包了场。
这时,有个胡须大汉从二楼走了下来,“来啦?”
聂欢靠近花萝说:“债主。”
花萝头一抬,“把欠条拿出来看看。”
胡须大汉有些愣,嘿,这姑娘有胆识。
他不知道的是,花萝裙子底下的腿正在打颤。
她看了看胡须男拿扬起的欠条,聂欢说是他那张,上面签名是他的,指印也是他按的。
花萝道:“欠债还钱,可我们暂时没有这么多,能不能等半个月?”
她以为胡须男会拒绝,然后她就把之前想好的措辞说出来,谁知胡须男道:“这个我做不了主,你们跟我来。”
原来债主后面还有人?
花萝看了聂欢一眼,他也是同样的懵。
花萝有不祥的预感,当二楼包厢的门打开——瞧她看见了谁?
她下意识就往回走,两个护院模样的大汉,已经翘手拦在了楼梯口。
“啧啧,这就怕了?”
里面传出来一个声音。
花萝只好硬着头皮进去,“是你!”果然是裴?元这个天打雷劈的。
只见他紫色锦衣,金色发冠,好整以暇地坐在一张华丽的椅子上,两只脚架着另一张椅子,旁边的大圆桌上,摆满了各色佳肴,但似乎一筷子也没动。
他旁边还有一个布菜的,一个斟茶递水的,后面一个给他按摩肩膀的,下面一个给他捶腿的,家仆。
看来带着四个家仆出行,是这位大少爷的标配。
哦,角落还有一个带剑的护卫,跟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只有一双眼流露出一点同情。
加上楼梯两个,还有胡须债主,花萝觉得,能不能全身而退是个问题。
大问题。
“大嫂,这个人你认识?”聂欢也觉得这拽拽的男人有点面熟,他面向那胡须债主,“不是你借钱给我吗?这又是谁?”
“他才是我幕后的老板。”那胡须大汉笑呵呵地把欠条放桌上,对裴?元说,“大公子,你慢慢用,小的先告退了。”
裴?元不耐烦地朝他挥了挥手。
看向了花萝,嗤笑一声,“我本来想先抓你家人玩玩,没想到你自己出来了。省事。”
一个少年郎一个女人家,还有个昏昏欲睡的老头,就那狗稍微能看,就敢出来,这个女人怕不是个傻的。
聂欢悄悄道:“大嫂,我有点害怕。”
“别怕。”花萝对弱美男的保护欲又上来了,叉腰壮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想干什么?”
裴?元看了眼她的腰,不知为何,突然想,这么小的腰,不知道掐一下会不会断。
他夹了一个鸡腿,往黑旋风面前一扔,黑旋风“嗷呜”了一下,没吃。
花萝想,不愧是她的黑旋风,不吃嗟来之食。
“这什么腌?吃食,连狗都不吃。”裴?元把筷子一扔,却一点不生气的样子,还笑了笑。
“小花姑,你来,你把这桌子吃食都吃光,我就放了你。”
纳尼?!
花萝瞪大了眼睛,这一桌子她吃七天都吃不完,要撑死她吗?还有,狗都不吃的东西,他让她吃,其中的侮辱不言而喻。
聂欢终于想起来了,这人是裴?元,宜州出了名的二世祖。
“钱我会还你,不带这么侮辱人的。”
说完,聂欢扯着花萝的袖子,两下,是他们来之前约定逃跑的暗号。
“对,士可杀不可辱。”花萝直盯着裴?元。
“切!”裴?元晃了晃脑袋,林护卫立马道:“我替大公子数三下,一,二——”
“等等。”
花萝走了出来。
裴?元讥讽一笑,“开始吧,林枫,点香。”
啊?
只见那林枫很快点燃一支香,“我们大公子可没有那么多时辰陪你们玩,一炷香内,吃不完……”
他看向裴?元,对啊,吃不完要怎么办?兜着走?
裴?元看向花萝,“吃不完你留下,我把你煮了吃!”
花萝心头一颤,娘的,裴?元这禽兽,吃人的事也干的出来?
她定了定神,往那桌子走去,手扶在桌面上。
突然——
花萝猛地一掀桌子,一阵砰砰彭彭中,花萝左手拉还没反应过来的聂欢,右手拉着快要睡着的花爷,喊了一声“黑旋风跟上”,便往楼下冲去。
这真是始料未及。
裴?元大概也没想到,这小花姑胆子那么肥,居然敢掀他桌子!
他长这么大,还没人在他面前掀过桌子呢!急忙中避开那些倒向他的肉菜碗碟,林枫当然第一反应也是护着主子,竟然让花萝他们有了逃跑的空档。
对于挡着楼道的两个大汉,花萝大喊一声,“黑旋风咬他们!”
黑旋风不愧是勇猛的狗狗,又长成那样,两个大汉慌忙一避,花萝趁机拉着人横冲直撞过去,竟然撞开了一道口子,突围而出,奔到外面。
裴?元跑出了房门,眼看那小花姑已经出了酒楼大门,干脆楼道也不走,回了包间,直接从窗户跳下,就不信能让她跑了。
花萝一口气跑到花档那里,“小烁,快跑快跑。”
见聂烁要收拾东西,“别收了,保命要紧。”
她心想,裴?元那厮只是抓人,不会对花怎么样的。
然而拉了聂烁,却发现老园丁不见了,一看,老头气喘吁吁在后头,“跑那么急干什么?”
花萝:……
这时,花萝看见裴?元竟然从酒楼窗口一跃而下,酒楼离摆摊处不远,一跃几乎就到面前来了。
哇靠,这二世祖这么高跳下来还没摔死,还甩了甩他的锦袍,冷笑一下。
“林枫,把他们花草给我砸了!”
花萝心头一揪,“不要!”可是来不及。
眼看着林枫真的就砸了她的那盆黄金豹蝴蝶兰,“你干什么!停手,你给我停手!”
跟砸她的心肝似的,那个痛啊,砸了不止,还在花上踩了一脚。
妈蛋!
聂烁也急了,上来推林枫,可哪里是林枫的对手,被甩了出去。
“花爷,该出手时就出手啊!”花萝跑过去,只从林枫手里救下一盆带刺的仙人球。
老园丁眼睛一瞪,也怒了,“敢砸我老头的花,没死过!小丫别怕,老头来也!啊啊啊啊!!!”
老园丁在怒吼声中,往裴?元冲了过来去,这气势是有的。
就在花萝充满期待,准备见证这历史神圣一刻之际,只见老头一掌打向裴?元。
这气势,怎么也得把人拍飞吧,结果林枫这狗腿子,跑了过去,挡住裴?元,于是这一掌打在林枫身上。
打在谁身上不是问题,问题是,人家纹丝不动,反而是老头“哎哟”一声,“我的腰!”
众人:老头,你是来搞笑的吗?
接着,林枫给了老头一掌,把他轰出几丈远,摔地上了。
花萝心头又是一揪,跑过去,扶着老头,“花爷,你怎么样,你不是说会武功吗?”
“是啊,但我忘了这是聂老头的身体,承受不住我的洪荒之力啊!”
老园丁扶着腰,嘴角还吐出一点血,触目惊心!
花萝以为他受了内伤,她这辈子就剩老园丁一个亲人了,砸了她的花已经心痛得要命,但还能忍受,可是伤了老园丁,比伤她自己更甚。
看着老园丁流出来的血,花萝再也忍不住,满腔的委屈愤懑,眼眶一热,化作两滴眼泪落下,她缓缓站起来,抬眸瞪向裴?元。
裴?元就在几步开外,只见小花姑突然就哭了,看向他时,眼角挂着两点晶莹的泪珠,他居然愣了一下。
这愣着还没回过神来,那小花姑如同一阵旋风,又像只小老虎似的,朝他猛扑过来,他惊得都不会反应了。
花萝没想到,自己小宇宙一旦爆发力量这么强大,往前一冲,竟然把裴?元摁倒在地!还骑在他身上,把手里那盆仙人球狠狠地往他脸上一砸——
“嘶——”围观的百姓都觉得自己脸上一疼,忍不住捂了脸。
林枫也是没想到,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大公子会被一个小姑娘按倒在地!
但却真实发生了!
当然林枫也只是呆了一瞬,就要去救主子,没想到,竟然被一只大黑狗给拦住去路。
花萝揍了一下,发现仙人球扎在裴?元脸上了,拔开来手里只剩一个盆,于是改用拳头,完全就是卫氏揍柳氏一样泼妇的打法,又有自成一体青出于蓝的态势,竟然接连揍了裴?元两下。
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是谁?那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裴家大公子二世祖纨绔子弟一级混世魔王的裴?元啊。
他们不知道的是,裴?元这二十年的人生里,没被人揍过,他爹都没揍过他,不知道被人揍是这样的滋味,还是骑在他身上的揍,他一时难以置信,反应慢了一拍,挨了两下,小花姑拳头软绵绵的有什么痛,但那该死的什么植物,扎他脸上,痛得他发抖,发冷。
他一个用力,把小花姑掀翻了,想揍她,目光落在她脸上,眼角那两滴晶莹的泪还在,突然收了手,飞快地上了马车。
花萝的精神还处于亢奋状态,一时忘了这是万恶的旧社会,朝他大喊,“你别走,你赔我花,赔我花爷!”
突然,一张纸飞了过来,花萝一看,竟然是那张欠条!
林枫见主子走了,甩开居然连他的剑都能躲开的大黑狗,跟了上去。
马车里,主子竟然呆了似的,不知在想什么,脸上的一个球球还没拔下来。
“大,大公子,你脸上的东西在下帮你取下来好不好?”林枫小心翼翼地说。
裴?元像回过神来似的,狠狠地踹了他一脚,“你怎么当护卫的,信不信我换了你!”
“不要不要,是在下疏忽,在下甘愿受罚。”
裴?元自己把那仙人球拿了下来,手也被刺了一下,“嘶”了一声。
“这什么鬼!该死的东西!”他抬手就要往车外一扔。
突然又收了回来。
“不对,这是证据,下次见到那女的,我弄——死了岂不是可惜?”
林枫抬头,见主子目光闪动,又不知在想什么。
就觉得,那小花姑,下次是死定了。
花市这边,花萝拿着那张欠条,有点蒙圈。
回来了?欠条居然回来了?!
她一时间还不敢相信。
方才她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处于精神极度混乱又极度亢奋的状态,释放了人类身体的潜能。
只是一旦回过神来,觉得一阵后怕。
手都抖了。
自己到底是怎么做到,居然揍了裴?元一顿!
聂烁和聂欢也同样不解,只觉得,大嫂的形象,顿时光辉灿烂起来。
任何话语都表达不了,他们对她的崇敬之情。当然,还有无限的担忧,“大嫂,那个裴?元以后不会还来报复吧?”
花萝其实也很担心,但她刚才那么英勇,这时不能表现得太怂。
“没事,一切恶势力在正义面前都是纸老虎,再来,大嫂再揍他!”
花萝把欠条给聂欢看,确认只有一条,把欠条给撕了。
聂欢松了一口气,“大嫂,以后我就是你的小弟,你让我往东我就往东,让我往西——”
“再说吧。”花萝赶紧去看老园丁,“花爷,你哪里难受,我带你去找大夫。”
老园丁呸了一口血出来,“我牙龈出血了,艹!这聂老头身体不行啊,还说是什么神医。”
花萝:……
然后就见老园丁站了起来,“小萝,没办法了,我只好重新修炼,希望我的内力赶紧回来。”
花萝扶了一下额头,不想跟他杠,顺着他话头问,“那要多久?”
老园丁叹息一下,“估计得十年。”
“哦,我知道了,加油!”花萝朝他笑了笑。
老园丁“没事”,她就放心了。
大家又去把花扶了起来,把被毁坏的蝴蝶兰拿回去,救活是没问题,只是再出花箭还得几个月了。
盆景也损坏了盆,花萝在旁边卖花盆的地方,重新买了两个。
植物的顽强之处,就在于,只要根在,就能活,只要根强,就能枝繁叶茂。
花萝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万恶的旧社会,根基太弱,如同浮萍,心情有点低落。
“大嫂,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聂欢道。
“当然是你不好!”聂烁作势要揍他。
聂欢这回没躲,“大嫂你放心,我发誓,以后绝不再去赌了,我会好好念书,今年的府试,我一定会过的,明年我要考上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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