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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纸张姜南有些眼熟，合上眼想了一会儿，忽地想起初到景城时贴在窗户的那张纸。
也是带着药香的便签纸，只是字迹不同。此刻的字迹倒有点随意派的风格，毫无章法的字体写着“喉咙”二字。
这盒子是外面专柜的人送过来的，平均半月都会送上一批刚上新的服装首饰。
放到衣帽间前，崔管家会让先让她挑选，多看一眼的放在外面，少看一眼的便放里面。
这个盒子，便是‘多看一眼的’。
姜南知道，这是白少让人传进来的，不然柜台的人也不会一直暗示她留下盒子。
距离白少给她规定的时间只剩一天，确切的说还有十五个小时。她却似乎并不着急，轻轻拿起便签纸，反复摩擦上面的喉咙二字。
白少在威胁她。
许是地位不凡的人都没有信任别人的能力，白少在这点格外没有。
姜南在城中村喉咙处注射的并不是只有毒品，还有一针能让人失声的药。他这是为了牵制姜南，就算她没杀掉唐言，那她也不会好过。
毕竟世代为医，做的又是药材买卖，不入体但伤体的药，总有一些。
比如她的‘孟婆汤’，死后24小时，分尸的尸块通过空气的蒸发，便可以将体内的药物将其挥散。任再高超的医术，只要过了二十四小时，便查不出分毫。
白少的这个药，姜南猜想或许是入水即溶，无色无味，浸入身体，所以黄医生查不出。
远处传来鸟鸣啼叫，姜南偏头扫了一眼，将盒子放到衣帽间最里面，便签纸顺手冲进马桶。
起身走到二楼卧室，她径直走向窗前，视线中正是她在园林看到的那几只豢养的鸟。
此时正落在前院门庭的房檐上，弓着身子四处观望，姜南不免好奇。伸手推开窗，原来那只小小的松鼠正在院子里偷拿佣人晒的干果，小小的嘴巴却塞了不下十颗。
她这才明白，原来飞鸟是在给松鼠望风。想到这里，姜南低垂眉眼，唇角微微上扬。
啼鸣再起，与刚刚的鸣叫不同，洪亮的声音中带着急促。
姜南抬眼，耳边却先传来一声车的鸣笛，紧接着视线中便是四下逃窜的松鼠，以及在空中不断盘旋的飞鸟。只一会儿，飞鸟与松鼠杳无踪影，配合的当真默契。
远处车身渐显，那是一台黑色的劳斯莱斯，姜南之前见过一次。在中升剧院的海岸，唐言独自坐的那辆。
她清楚的记得那日发生的一切，唐言亲手将她送给白少。
“唐言，我就要她，不然你知道后果！”那日海边风大，姜南听不清对话内容，可唯独这一句她听的一清二楚，因为对方喊得歇斯底里。
唐言明知道白少憎恶与她，还安排她去炸毁那些药材，明知道白少阴狠毒辣，还带她亲眼目睹白少的手段，明知道白少要杀她，还是将她送给了白少。
这一环扣一环，唐言可谓步步为营。
‘调虎离山、保镖护送、全力救治’这一出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的游戏，唐言玩的真是乐此不疲。
远处车门打开，唐言从左侧车门走下。他今天穿的很正式，纯黑色西服衬的他气场全开，就连鼻梁上的眼镜都遮盖不住分毫。他似乎很喜欢穿黑白两色的衣服，不像其他有地位的人，会别着昂贵的胸针或领带，大都简约的别着袖口，尽管如此，他身上的凌厉也不曾减去半分。
此时大步向前走着，许是察觉有人注视，他抬头向二楼看了一眼，姜南下意识躲进窗帘。
待人走远，她才起身走到床头，拉开抽屉，唐言给他的那包白色药粉光明正大的放在中间，姜南夹在指尖静静凝视着。
门外传来敲门声，崔管家的声音响起，“太太，先生回来了。”
姜南没理，继续看着那个药包，眯起眼睛像在思考，几秒后，她起身前往洗手间。
时间渐渐流逝，门外的敲门声再次响起，不轻不重的节奏扣着门板，三长一短。
姜南打开房门，门外的人早已换了一套浅色系家居服，眉眼中挂着弯弯的笑，正拿着一块草莓蛋糕站在门口，与刚刚车内走出来的判若两人。
“刚刚做的，尝尝看？”他温和的说。
姜南微微点头，起身给唐言让出一条路。
再回身，唐言已经坐在了茶几旁。
姜南化了妆，淡粉色的唇釉闪闪发着珠光，她起身顺着唐言的身子，从他身后拿了一张抽纸，紧身的包臀连衣裙无意蹭着唐言腿部，发间喷过香水，划过之地，都是淡淡的玫瑰香。
唐言嗅了嗅，他的视线正在姜南臀部，纤细的腰线衬的整个人凹凸有致，唐言轻轻一拦，姜南便坐到了他怀里。
“故意的？”他轻笑着，手掌在姜南腰间用力捏了下，又紧紧贴向她耳垂，吹着热气，“想做什么？”
姜南只觉浑身一酥，像是电流席卷一般，她克制着浑身的颤抖和不适，扮作慌张神情起身，面色顷刻绯红，连带着耳朵，都涨起了红。
这是有意识的第一次，她和唐言近距离接触，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真正亲近的时候，仍是不免恐惧和作呕。
姜南快速调整神情，眨了眨眼，手足无措的站在床边低垂着头。
唐言的反应也不同往日，见怀里的人儿突然消失，倒也没追，而是整理了下褶皱的衣服，指着蛋糕，“过来尝尝。”
姜南听话地坐到对面，拿起纸巾唇角微微抿着，经过刚刚的挣脱，额间一束碎发掉了下来，顺手别在耳边，眉眼温柔，轻轻含笑，“好吃。”
她鲜少笑，何况还是这般眉眼含笑，不禁让唐言拿着蛋糕的手有些微微发僵，
姜南看出他的出神，控制住身下握紧的双拳，无数次，她想拿起切蛋糕的那把刀，扎进他的胸口。
或许是想了太多次，她的手竟不自觉的真拿起了刀，只是普通的水果刀，刀刃6厘米，足够了。只是她却强忍着怒意，切下了一块小小的蛋糕，送到唐言唇前，唇角带着温柔的笑意，“你尝尝。”
唐言对上她的视线，看着那清澈见底的瞳孔，再次出神，麻木的张开嘴，看着那把刀缓缓放到自己的嘴里，刀身很凉，触碰到舌尖那一刻很是提神，可刀尖并没有停留几秒便拿了出来。
对面的女人一脸纯真无邪的望着他，似乎在等他的评价。不知为何，唐言看着她这样，胸口有些发闷，淡淡的说了句：“好吃多吃点。”
唐言往后靠了靠，双手随意的搭在腿上，合上眼睛，腿上的手指一轻一重的敲着，像是在想什么，片刻后，他睁开眼，复杂的神情从他眼角转瞬即逝，向四周看了看，打量着特意整理好的房间，再抬眸看着她的反常，唇角忽地上扬，叮嘱着：“留点肚子吃晚饭。”
姜南不爱吃甜食，尤其是这种裹着奶油的甜腻，吃上一口能粘在喉咙许久的蛋糕。可她还是逼着自己吃了一小块，故意地蹭在脸颊，微微仰头，“你生日？”
她现在可以开口说话了，只是声音依旧沙哑，太长的句子她也讲不出，最多只能几个字几个字蹦。不过这对她来说算是好事。
她喉咙能开口说话，这是她的意料之外，毕竟家庭医生只当她注射了毒品不能开口，所以治疗的药也都是减轻毒品危害为主，或许误打误撞，以毒攻毒了。
“嗯。”唐言放下翘着的二郎腿，向她靠近，直至两人之间的缝隙不过一根手指时，他才停住，紧紧地盯着姜南的唇，猛地啄了一下，咧嘴坏笑：“29岁生日。”
姜南愣了下，下意识的捂住嘴，怔怔看着他。
“要送我什么礼物？”唐言看着她装作害羞的神情只觉好笑，竟没忍住真的笑了出来，“以身相许？”
姜南正对上他的视线，他还在笑，但笑容里的意味与先前不同了，此刻多了嘲讽和看穿的不屑。
她愣了几秒，放下手中裹着奶油的蛋糕叉，拿起刚刚擦过唇釉的纸巾，将脸上那块蛋糕擦净。
“太聪明，不是好事。”姜南微微启唇，神情与刚刚判若两人，即被看穿，这出戏，也就没必要再演下去。
“不演了？”
听着他漠然的语气，姜南并不意外，将腿随意的搭在另一条腿上，学着唐言的样子靠在椅子上，“说说，唐太太。”
“为什么？”
“我想知道。”
“凭什么？”
“她死了？”姜南话题一转，忽地开口问他，
她知道唐太太是唐言的底线，只有不断的触碰，才能激怒他。
蛋糕上的叉子似是奶油太滑，缓缓滑到了地上，连带着挖起的一角一同掉落。雪白的地面夹着草莓的猩红，顷刻间弥漫的都是奶油香。
对面的男人注视着地上的蛋糕，面色毫无波澜。像是说的与他无关紧要，只是一个旁观者。
姜南怔了下，他知道唐言在隐忍，佯装叹了口气，不紧不慢地又道：“因为我长得像她。”
男人终于做出了反应，眉角快速跳动了一下，哪怕只是短暂几秒，可这也足以让姜南确定，唐言留她，是因为她长得像死去的唐太太。
“你对不起她，所以想弥补到我身上。”姜南并不知道实情，所说也都是靠半真半假猜测，“可我和她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样子，你想把我变成她的样子。”
姜南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每天让黄医生给我注射让身体发软的药，为的就是不让我逃走。”
“所以。”姜南提高声量：“你怕再一次失去她！”
姜南说的很慢，沙哑的声音摩着喉管，空气中留下的，都是粗砺的颤音。
坐在对面的唐言缄默不语。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站起身，却忽然发现身子软的厉害，双腿根本无法支撑，瘫坐回在沙发上，他看向姜南，似乎并不惊讶，只是淡淡的问道：“什么时候下的？”
“你猜。”
姜南手里那张被她反复对角叠着的纸巾不知何时成了个千纸鹤，她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唐言身旁，捏着翅膀在他面前飞，不时停在他的腿间、腰身、心脏，喉结、微微的凉意传遍着他滚烫的身子。
姜南看出他在强忍身体的热意，只是她的孟婆汤，光是忍，怎么能够呢。
她停下脚步，歪着头看他咧嘴笑，将千纸鹤对准他的唇角，停在一指之间，靠近唐言耳旁，学着他先前的样子，吹着热气：“送给你。”
明明夜还未黑，可呲着獠牙的精怪却已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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