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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是在组织里公认的,因为自组织建立来,没人能活着出来。
姜南,是第一个。
是畜生吗?或许吧,有信仰的时候,只想活。
无所不用其极。
南国的夏季天气总要更炎热一些,但山间不同,哪怕正午,那满腔的热意也会被山谷中的风吹得冷意十足。
她没什么力气,仅剩的力气都用来依靠惩戒室的那扇墙,浑身鲜血淋漓,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只是感受到山间那穿堂风的时候,才觉得,是活着。
周身早已麻木,丧失疼痛。
没了精神支柱,所有感官无限放大,终于感受到痛了。
她撑着墙,控制着身子缓缓下坠,但由不得她。
咚的一声,她猛然跌倒了地上,泥土夹杂着细碎石粒,裹进她掌心翻出来的血肉里,又麻又涩。
“恭喜你,自由了。
意识模糊中,她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线,这个声线熟悉到足以让她逼着自己抬起额头。
眼眶流着血,新涌出的和干涸的不断在她眼皮上叠加,看人似乎都有带着一层朦胧的血红。
“这是答应你的。”
姜南望着他,他戴着那晚雷雨交加的面具,仍是一袭黑衣,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像在施舍。
腰间猛然一痛,一个黄色的档案袋扔到了她身上。
“从今以后,银货两讫,如你所愿,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孟婆。”
他允诺她的,关于她在南国的一切,大梦一场,再无痕迹。
许是累了,她松了口气,身子逐渐不受自己控制,任由她向下瘫着。
对面站直的男人从直着,再到横着,她知道自己倒了下来,但控制不住。
她只能让自己保护好那文件袋,那是她用命换来的。
早已干裂的唇角轻轻抖动着,她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到右手上,微微上抬,颤抖着的关节捏住那档案袋一角,由轻到紧。
“孟婆,再见。”
男人什么表情她看不见,但似乎听到了情绪,什么情绪呢,她早就分辨不出。
若是理智,那么聪明的她,定能听出再见二字中藏着细微的期待。
面前的阴影渐渐消散,男人走了。
姜南也再没力气,那支撑她意识想要的答案,终于有了。
她太累了,累到三年前与三年后的痛苦似乎产生了叠加,明明存在着时间的间隔,可为什么,她却觉得,她疼得要死了。
人生总是这般奇怪,三年来,她无数次想过死亡,但只有此刻,她却只想活。
景城。
白苏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前几天还能下地行走,但这几天下床都已经没了力气。上午的时候他趁宋谨言出去的时候想试着起来走走,但身体的精神气支撑不住,还没等完全站立,他就跌倒在了床边。
若不是有护士相扶,他还真怕要吓坏宋谨言。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毕竟世代为医,虽然到他这辈,他没好好学,但以前他姐姐为着他身体专门照顾着,久而久之,便也耳濡目染。
这副身体本就如那几十年前的老机器一样,哪怕换了零件,这身子也带不动。
何况他也不敢把自己余后的日子交给手术台,凡事都有一个万一,万一呢,他下不来手术台,那他姐姐的仇,谁给报呢。
身子向右倾了倾,白苏撑着床板,艰难的打开抽屉,拿起手机。
平时宋谨言管的比较严,他在的时候,都不会允许他看太长时间,这病最怕的就是劳心劳力,若不是这三年他如此,恐怕还能多活好多年。
只是这世道啊,说不准,老天爷不让,谁都没有办法。
手机屏幕上是景城的新闻媒体网站,关于白芨的新闻此刻在景城已经铺天盖地,不得不佩服当代网友的能力,才不过半天,炮烙之刑的始作俑者白芨的身份便已经挖出来了。
网络上对白芨的风评,褒贬不一,有人说她一生过于顺遂,少年得名,如此也是活该。有人说她趾高气昂,眼里不留人,这是活该。也有人说她医学出众,有此下场,实乃可惜。
但无论怎么说,他们对白芨的厌恶都随着网络上的新闻只增不减。
越来越多的群众开始发言,甚至连白芨上学时发生的不快也都被扒到了网络上。
白苏颤抖的手指一条接一条向下翻着。
——那年我记得特别清楚,学校要拍宣传照,白芨为了能和唐言一起拍,找老师走后门,没想到那时候就开始预谋了,果然心机婊。
——楼主说的对,我们是同校,那个时候唐言就不喜欢她,还说她没有家教。
——估计一家子都没家教!!!
——还真是补锅匠摔跟头,倒贴!!!
手指滑动的很快,像是没用心看一样,可每条恶评,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哪怕一个标点符号。
他退出话题,热搜不过几分钟,很快便有了新的热门,
他打开新的话题,首页的头图放着白芨照片。
她绾成鬓的头发被人p成了血红色,清冷的脸颊左右写上了凶手,脖间那颗黑色的痣,也被人修成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恐怖至极。
手指突然收紧,有那么一刻,白苏想把屏幕砸了。
可他没那力气,只能皱着眉心,盯着那张血淋淋的照片。
眼神如刀。
胸口越发上不来气,他压制着焦躁,僵硬的手指打开评论。
——你们没有确凿证据,这么诋毁别人不好吧,我朋友心脏病,多亏她的资助,如果不是她,我朋友可能早就离开了。我总觉得她不是那样的人。
——呸,你是买来控评的水军吧。
——有没有点道德底线,包庇杀人犯如同犯罪。
——我可以理解为你的朋友现在已经离开了吗,所以她做了什么有用的事,她不还是没救的了你朋友。(勿喷,你说你对)
很快,这唯一一条支持白芨的评论,就被若干条讽刺谩骂,沉下崖底。
不过一上午,白芨两个字成了景城的过街老鼠,三年前有多辉煌,三年后便有多人人喊打。
门板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响声,白苏扫了眼门口,吃力的把手机压在枕下,合上双眼。
宋谨言手上提着一锅熬好的药膳,人未到,味道倒是先飘进了床边。
清淡中带着细微的苦涩。
有川贝、剩余的他懒得猜,因为这个苦,他常吃,且了解。
宋谨言坐到床边,调整了下空调温度,病人的房间,温度总要把控严谨。
将手上的药膳缓缓盛到碗里,吹了两口,又试了下温度,这才抬眸看向病床上假睡的人“该喝药了。”
病床上的人纹丝不动。
“小苏,你知道你睡觉的时候有个习惯吗?”
……
“你的眉心,是皱的。”
白苏没说话,但忽然间觉得喉咙有些难受,紧接着鼻子,再到眼睛。
酸。
宋谨言捕捉到了他情绪,心中也隐隐发凉,将碗放到一旁,搓了搓手,感受温度适宜这才摸了摸他瘦弱的脸颊。
不过从中升剧院回来两天而已,他便虚弱的下不了床。
越来越严重,他知道,白苏也知道。
还能活多久,他不知道,白苏也不知道。
可能一个月,可能两个月,也可能,随时。
或许悲伤的情绪总会传染,哪怕闭着眼睛,它也会在你的周身散发。
“谨言,我梦到姐姐了。”白苏微微睁开眼睛,眼泪如刀一样在眉心划过,滚烫的像是要把他灼伤。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眼泪,或许刚刚的评论太像刀子,对白芨的每一句讽刺和诅咒都不紧不慢的喇着他。
终于,将心脏裂开了缝,血和泪,便一起淌出来了。
“姐姐说什么?”
宋谨言拇指擦着他眼角的泪水,温柔的声线像在安抚。
“她说让我信她。”
“你一直都相信她不是吗?”
白苏没说话,他不敢说,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他没有勇气告诉宋谨言压垮白芨最后的一根稻草是她唯一疼爱的弟弟。
她要他信她。
他没信。
为什么?
因为唐言是他从中学就崇拜的偶像,他不相信信仰会崩塌。
所以,亲情可以瓦解。
若是那时候,他告诉白芨,他信她,或许她就不会越狱,就不会死。
那他也不会这么多年都陷入在痛苦之中。
到头来,他这都是报应。
活该……
“小苏?小苏?”
轻微的摇晃唤醒了白苏的失神,脸颊不知何时已经淌了许多泪水,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是我害死她的。”
“是我说我恨她,恨她杀了人,恨她扔下我和爷爷,恨她自私……”
“小苏,不是你的错。”宋谨言打断了他,温柔的给他擦着眼角不断流下的眼泪。
滚烫的泪珠,灼的他拇指发痒。
他对白苏,从来都没有抵抗力。
低头吻住了他,他唇瓣热的厉害,覆上去便不舍得离开,但他不能,将唇落在他的脸颊、眼角、额头。
“小苏,姐姐不会怪你。”
病床上的人摇了摇头,他哽咽着吐字,“她不怪我,为什么不回来见我。”
宋谨言没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
哪怕当年他和白苏日日待在白家,他也看不清白芨究竟如何。
不亲近,却又不冷漠,不简单,却又不复杂。
难猜。
“会回来的。”昧着心,安慰。
“我还能等到她吗?”病床上的人昏昏欲睡,像是在交代什么一般,“谨言,我要是等不到了,你就告诉姐姐,是我错了。”
“我用余下的三年去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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