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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学府的小先生。恕小人眼拙，冒犯了先生，还请恕罪。”
王极没有多说什么，从怀中取出文书，道：“请查验。”
“是。”
值守官员赔着笑脸，双手接过文书，打开之后，脸色立刻像糊在墙上的烂泥巴，垮塌下去：“伙夫？”
“咳咳。”王极压低声音，补充道：“……什长。”
“那不还是个伙夫！”
值守官员差点把“哼”字哼出口，他又坐回椅子，身躯稍稍后仰，一手把文书递给王极，指着车马处：“先去那儿候着吧。人还没到齐。”
王极还未有所反应，忽然被人从背后重重拍下了肩膀！
王极回首，看到来人张大嘴巴，满脸不可思议：“王极！果然是你！”
但他很快改口，皱眉道：“不对！怎么是你？你不是应该去太……”
见状，王极赶紧捂住来人的嘴，回道：“太原郡的事儿泡汤了。我……服从安排，到哪儿不都是为大秦效力吗。”
“哦哦。”来人并不傻，看到王极转移话题，他也跟着换了个问题：“怎么样，你来这是要做统领吗？还是军师？”
王极回之苦笑，还未开口，被那值守官员抢答道：“赵屯长，您的这位朋友，不是统领，也不是军师，是个伙夫。”
大秦军制，五什为屯，设屯长一人，管辖五十人。
王极哈哈笑着，自嘲道：“伙夫什长……”
“赵屯长”听了，根本笑不出来：“这不是胡闹吗！你当伙夫，我当屯长？我哪配上？或许，在考核之事上，别的同窗不认可你，但我不同。我对王兄你展现的才智佩服得五体投地。多少年，大家都没有发现的盲点被你发现了，这种智慧，岂能称之为小聪明？有些人，读书就是读死了，非觉得在他们那一套规矩里做事才是对的。”
王极露出尴尬笑容：“谬赞，谬赞。”
值守官员听了，心里陡然不安起来。
看样子，赵屯长和这个“伙夫”的关系非同一般。刚才我冒犯了他，等会儿会不会被他找麻烦啊……怎么办，要不要演一出苦肉计谢罪呢？
值守官员心里正打着小九九时，忽然瞪大眼睛，因为他听见王极开口询问：“恕王某失礼，还不知兄台名姓。”
此言一出，值守官员乐了。
名字都不知道，关系能好到哪儿去？
但他很快就又绝望——连名字都不知道，赵屯长都能自来熟热情成这样，这个伙夫也太过分了吧？
听到王极的问话，“赵屯长”抱拳回答：“是赵某孟浪了，还未自报家门。鄙人赵铭。承蒙王兄退还五十两黄金之恩，才能买来这身盔甲。”
说完，赵铭拍了拍身上的锁子甲。
常言道“一剑难求”。
自从始皇收缴天下奇铁后，一具合身的宝甲也变得有市无价。
最为明显的一点是，每年服徭役的役兵，他们的装备，从大秦踏平六国时的制式装备，又变成了祖传自带。
聚集在朝天西侧的役兵，清一色都带着家传的刀剑和盔甲，甚至，在严重磨损后，还要继续传给下一代——前提是他们还能活着回来。
那些武器装备，和制式的当然没得比。
但也聊胜于无。
毕竟刀剑无眼，战场上能增加一些活命几率的事，又有谁会不去做呢？
赵铭购买宝甲，花了足足五十两黄金。而王极为求一剑，也拉下颜面，求常河的“朋友”送了一把。
天下金铁稀缺之形势，严峻如斯。
“惭愧，惭愧。”
王极尴尬笑着，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五十两黄金，我损失的何止五十两黄金？只是没想到真有老实人承我这个情……
就在两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寒暄的时候，隔着老远，又传来一个呼喊王极的声音。
“猛……猛男！猛男你也在啊！”
王极和赵铭齐齐转过身去，隔着老远，看到四个家仆抬着一个担架，架子上躺着一个腿脚和脸缠满绷带、看不清脸的家伙。
那个家伙，甚至热情，疼的呲牙咧嘴，还不忘朝王极和赵铭挥手。
“这家伙是谁？”
“不知道。我不认识。”
“我也不认识。”
“那就应该不是找我们的。王兄，我们继续。”
“对，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王极和赵铭，刚刚收回目光，就又听到担架上的家伙遥遥呼喊：“猛男！猛男！你不记得我了吗？那一天，是我抬高了价格啊！”
猛男？价格？还抬高了？
此言一出，不只是王极和赵铭，一旁的其他的人，也有些绷不住了。
“我们云中郡何时也兴龙阳之风了？”
“完蛋。看他的样子，也是要来参军入伍，那我岂不是很危险？”
“老天呐。和这样的纨绔子弟一起做役兵，真是造孽啊。”
“……”
你一言，我一语，众人纷纷向王极、赵铭投来了“你懂”“我懂”的目光。
此情此状，王极和赵铭脸上都挂着苦笑，有些绷不住了。
“王兄，不如你我换个地方谈话？”
“巧了，我也有此意。”
两人正欲离开，就被担架男子拉住衣袖，“别走，等我一下，我马上好。”
而后，在值守官员诧异的目光中，担架男子示意左右，递上文书。
值守官员接过文书，快速扫过，恭谨回道：“原来是云中郡四大家族李氏之子李治，失敬失敬。这文书上说，您要作为普通役兵服役，戍守长城。不知您有何意向，去何伍列呢？”
闻言，李治从缠满绷带的手臂中，艰难伸出一根指头，指着王极和赵铭：“我跟猛男走。”
此言一出，围观的群众差点泣泪当场——真是可歌可泣的“感情”啊……！
闻声，王极和赵铭相视一笑，递给对方一个“你可以的”的眼神。
只是，王极还没笑多久，就被李治一把抓住袖子，满眼小星星地倾诉：“万万没想到啊，猛男哥，能在这儿遇到你！”
王极瞬间懵逼。
什么？
猛男竟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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